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三公子/曹昇【完结】(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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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秀道:“这一趟我必须去。幕后cao控蓟城百姓者,必是刘接无疑。我倘若能说服刘接,则可安居蓟城,徐图幽州。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但这个险值得一冒。未雨绸缪,君其任之。”

  邓禹道:“是,必保明公万全。”

  刘秀前往刘接府上,随身只带铫期、冯异二人。到得刘接府前,府门早已大开,仆从们在门前垂手而立,状貌恭谨,刘接则在阶前站着,满脸堆笑,然而并不亲迎出门。刘秀虽有不祥之感,但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将马jiāo予冯异,嘱其在外看管,携铫期入内,跨进大门,方行五步,便听到身后一片忙乱,仆从们正在关门下闩,刘接身后则忽然拥出数十家丁,皆执刀剑,直冲而来。

  铫期挡在刘秀身前,瞋目大吼,声如霹雳,众家丁闻而丧胆,一时竟不敢近前。刘接大叫:“捉获刘秀者,封万户!”重赏之下,终于有家丁抖擞jīng神,前来迎战。铫期人高刀沉,一刀将来者劈为两半,虽然劈得不很规则,但死状绝对凄惨。

  其余家丁大骇,一齐手舞足蹈,仿佛跳着太空舞步,看似向前,却分明离铫期越来越远。刘秀则回身与门吏jiāo战,身为昆阳大战的主帅,刘秀曾创下于百万军中力斩王寻人头之纪录,其勇力可见一斑。门吏迎风而溃,让开道来。

  刘秀拉开大门,铫期举刀,徐徐后撤,也到门口。冯异正牵马守在门外,三人上马,往回疾奔。

  刘接眼见十万户封赏就要泡汤,哪肯甘心,命令家丁急追。一家丁脚快,率先出门,嗖,当头挨了一箭,仆倒在地。第二个家丁不敢冲出,先探出个脑袋,打算看个究竟,嗖,当头也挨一箭。另一哥们儿见伸脑袋不行,伸脑袋要挨she,急中生智,先伸腿出门,嘿,伸腿果然没事,然而不放心,又抖晃了两下腿,嗖,一箭穿腿而过。

  冯异护送刘秀走远之后,折返回来,向屋顶高处一挥手,在此断后狙击的王霸、臧宫这才收拾弓箭,跳入街中,打马前去与刘秀会合。

  刘秀奔向住处,远远便望见邓禹早已集合部属,正倚马而待。一行人聚齐,向南城门狂奔。蓟城老百姓再次发挥了他们爱看热闹的优良传统,倾城出动,守在刘秀必经之路上,人山人海,喧呼满道。眼看就要被老百姓堵死在城中,刘秀一筹莫展,虽说可以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但终究于心不忍。这些善良的老百姓只是来过个眼瘾,你找他们收钱可以,要命则未免过分。

  刘秀正发愁间,铫期一马当先,冲向人群,作势挥戟,怒目大呼:“跸!”

  再挤的火车车厢,只要卖盒饭的来了,乘客们总能让出一条路来。铫期这一大呼,手中又执有寒光闪闪的大戟,蓟城老百姓望而披靡,如水中分。刘秀及其余人等,随在铫期之后,顺利抵达南城门,却见城门紧闭,城门尉率百余名健卒,不怀好意地守在门前。

  邓禹打马上前,高声叱道:“大司马出城,速开城门。”

  城门尉傲然道:“我只知广阳王刘接,不知有大司马。”

  刘秀道:“如此说来,汝等并非百姓,而是反贼,可杀也。”剑锋所指,部属奋勇争先,如虎入羊群,瞬即将百余健卒咀嚼殆尽。

  刘秀等人夺门而出,冯异、王霸、臧宫也赶来会合。清点人数,单单走失了耿弇一人。众人皆庆幸不已,耿弇没有跟来,显然是冒牌货无疑,幸好没听这小子的话北上。

  刘秀独不以为然,道:“城中扰乱,走散也在qíng理之中。耿弇必不负我,诸君拭目待之。”

  【No.3 行路难】

  华兹华斯有诗云:

  〖世事终日烦扰着我们,

  取得来又用了去,迟早会耗尽我们的生命;

  庸碌中再也看不到属于我们的自然,

  我们早已丧失了自己的心灵。〗

  诗写得一般,意思倒是对的。眼睛一睁,总觉得有太多太多的事要gān,怎么着也忙不完,于是低头,盲目地被生活驱赶,从东到西,从北到南,ròu体虽团团在转,内心却古井无澜,没啥存在感。

  分明骑着自己,而又满世界去寻找自己,这是悲哀的。与其复杂,何如简单!譬如逃亡的刘秀等人,虽然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而心灵却无比充实,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洋溢着最高的存在感——每一口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口呼吸;每迈出一步,都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步。此时此刻,不用去找你自己,你自己会来找到你。

  逃亡之路,不仅帮刘秀等人认清自己的真面目,也帮他们认清了世间的真面目。刘秀以大司马的官衔空降河北,他能看见些什么?他所看到的景象,无不经过各郡县长官的jīng心选择和有意粉饰,在他和百姓之间,各级官员竖起了一道又一道防火墙,唯恐他看见社会底层惨烈的真相。

  此番逃亡,刘秀顶着一颗价值十万户的头颅,自然不敢招摇过市,只能避开城邑,专走野路、小路,也只有在这时,他方才看见一个真实而恐怖的河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jī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然而,刘秀却没有太多时间用于感伤,他们一路向南狂奔,昼夜不敢停顿,间或也派邓禹到大路上去打探一下局势,而带回来的消息总是不妙得很,整个冀州,包括幽州大部分都已经尽入王郎之手。身后有追兵,前途也不见光明,尽管如此,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经过两昼夜急行军,抵达饶阳东北的芜蒌亭,天寒地冻,人困马乏,只得暂且休息一夜。冯异出门觅食,附近也有村落,却十室九空,百姓不是饿死家中,就是远走他乡,沦为流民。

  冯异搜罗良久,只找回来一把豆,熬成豆粥,呈于刘秀。刘秀问道:“诸将皆有食否?”冯异笑道:“不多,但都还有。”刘秀信以为真,将豆粥一饮而尽,身心皆暖,沉沉睡下。

  次日清晨,刘秀见诸将,打气道:“昨夜得公孙豆粥,饥寒俱解。诸君可有同感?”诸将皆默不作声。刘秀顿时明白过来,问冯异道:“昨夜就只有一碗豆粥?”冯异低声答道:“只得一把豆。让明公先吃,也是大家的意思。”

  刘秀望着眼前一张张疲惫而饥饿的面孔,心中大恸,道:“诸君想吃大鱼大ròu否?”诸将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咽口水。刘秀笑道:“前方便有大鱼大ròu,随我来。”

  众人将信将疑,跟着刘秀前行,不一刻,抵达饶阳城下。邓禹、冯异等人大惊失色,拦住刘秀马头,死活不准刘秀进城——饶阳已经投降王郎,进城无异于自寻死路,为了让大家吃顿饱饭,连自个儿命都搭上,不值当。

  刘秀笑道:“两天两夜,粒米未进。你们不饿,我可饿了。”说完,打马入城。众人无奈,只得紧跟。

  刘秀直奔传舍,正赶上饭点,传吏们正在吃午饭。刘秀拍案道:“上酒,切ròu。快,爷还得赶路。”传舍长见来者不善,忙堆笑问道:“敢问老爷从何而来?”刘秀哼了一声:“邯郸。”传舍长堆笑再问,原来是邯郸使者,便道:“下官斗胆,请验符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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