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们请。明天早饭时,等老太爷吃罢先走了,我就bī二爷。到时候,老夏你得来,把包师傅也请来。你们得给我们出出主意。”
“那行。六爷,就照你说的。”
3
次日早饭,康笏南又先于各位爷们来到大膳房。但在进餐时,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进食颇多,好像要显示他并不老迈,完全能顺利出巡。进食毕,康笏南先起身走了。
大老爷照例跟着离了席。
二爷也要走,被六爷叫住了:“二哥,你去劝说过老爷子没有?”
二爷说:“除了在这里吃饭,我到哪儿去见?”
六爷说:“二哥你武艺好,就是飞檐走壁吧,还愁进不了老院?”
二爷说:“老六,你嘴巧,有文墨,又年少,可以童言无忌,你也该多说。”
四爷说:“我们几个,就是再劝,也不顶事。”
六爷说:“不顶事,我们也得劝,这是尽孝心呀!大哥他是世外人,我们指靠不上,就是有什么事了,世人也不埋怨他。我们可就逃脱不了!二哥,你得挑起重任来。我们言轻,老爷子不爱听,但可以请说话有分量的人来劝老太爷。”
说话间,老夏和包师傅到了。大家商量半天,议定了先请三个人来。头一位,当然是孙北溟大掌柜。再一位,也是大掌柜,那就是康家天盛川茶庄的领东林琴轩。康家原由天盛川茶庄发家,后才有天成元票庄,所以天盛川大掌柜的地位也很高。第三位,是请太谷形意拳第一高手车毅斋武师。车毅斋行二,在太谷民间被唤做车二师傅,不仅武艺高qiáng,德行更好,武林内外都有盛名。康笏南对他也甚为敬重。
力主请车二师傅来劝说康老太爷的,当然是二爷和包师傅。他们还有一层心思,万一劝说不动,就顺便请车二师傅陪老太爷出巡,以为保驾。所以,出面恭请车二师傅,二爷也主动担当了,只叫包师傅陪了去。 恭请两位大掌柜的使命,只好由四爷担起来,老夏陪了去。
六爷呢,大家还是叫他“倚小卖小”,只要见了老太爷的面,就劝说,不要怕絮烦,也不要怕老爷子生气。
这样的劝说阵势,六爷很满意。
康二爷究竟是武人,领命后,当天就叫了包师傅,骑马赶往车二师傅住的贯家堡。
贯家堡也在太谷城南,离康庄不远。贯家堡历来以艺jú闻名,花农世代相传,艺法独jīng。秋深开花时,富家争来选购。车二师傅虽为武林豪杰,也甚喜艺jú。他早年也曾应聘于富商大户,做护院武师。后来上了年纪,也就归乡治田养武。祖居本在贾家堡,因喜欢艺jú,竟移居贯家堡。除收徒习武外,便怡然艺jú。这天,康二爷和包世静来访时,他正在jú圃劳作。
因为常来,二爷和包师傅也没怎么客气,径直就来到jú圃。见车二师傅正在给jú苗施肥水,二爷捡起一个粪瓢,就要帮着gān。吓得车二师傅像发现飞来暗器一样,急忙使出一记崩拳挡住了。
“二爷,二爷,可不敢劳你大驾!”
“这营生,举手之劳,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二爷,快把粪瓢放下。我这是施固叶肥水,为的就是开花后,脚叶肥壮不脱落。你看这是举手之劳,实在也有讲究。似你这毛手毛脚,将肥水洒染到叶片上,不出几天,就把叶子烧枯了,还固什么叶!”
二爷舀了些肥水闻了闻:“稀汤寡水,也不臭呀,就那么厉害?”
车二师傅说:“这是用煺jī毛鹅毛的汤水沤成的。就是要沤到秽而不臭,才能施用。”
“真有讲究。那我们帮你锄糙?”
“不用,有两个小徒锄呢,没有多少活计。艺jú实在也是颐养xingqíng,出力辛苦倒在其次。二位还是请吧,回寒舍坐!”
包世静就说:“师傅,就在jú圃的凉棚坐坐,也甚好。”
康二爷也说:“就是,这里风凉气慡,甚美。”
“那就委屈二位了。”车二师傅也没有再谦让,喊来一个小徒弟,打发回去提jú花凉茶。
三人就往凉棚里随便坐了。天虽是响晴天,但有清风chuī拂,也不觉闷热。jú圃中,那种艾蒿似的香糙气息,更叫人在恬静中有些兴奋。
车二师傅说:“二位今天来,不是为演武吧?”
二爷说:“演武也成,可惜,我们哪是你的对手!”
包世静就说:“康二爷今天来,实在是有求于师傅。”
车二师傅忙说:“二爷,我说呢,今天一到,那么殷勤。说吧,在下能效劳的,一定听凭吩咐。我们都不是外人了。”
二爷就赶紧起身作揖,道:“车师傅这样客气,我真不敢启口了。”
包世静就说:“二爷今天来,不是他一人来求师傅,还代他们康家六位爷,来恳求师傅!”
车二师傅也忙起身还礼,“说得这样郑重,到底出了什么事?”
包世静说:“康家的老太爷,年逾古稀了。近日忽然心血来cháo,要去出巡各码头的生意。说走,还就要走,天正一日比一日热,他也不管,谁也劝说不下。二爷和我直给老爷子说,晋省周围,直隶、河南、山东,眼下正不宁静,拳民起事,教案不断,说不定走到哪儿,就给困住了。连这种话,老爷子也听不进去。全太谷,能对他说进话的,实在也没有几人。但师傅你是受他敬重的,你的话,他听。”
“原来是这种事,还以为叫我擒贼御敌。我一个乡间武夫,怎么想到叫我去做说客?你们知道,我不善言辞。再说,这也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不相gān的外人,如何置喙!”
二爷立刻说:“家父对车师傅真是敬重无比,不光是敬仰你的武艺,更看重你的仁德。他肯练形意拳健身,实在也是出于对车师傅的崇拜。”
包世静也说:“康家没人能说动老太爷,才来请师傅你!”
车二师傅想了想,说:“这个说客,我不能当。不是我不想帮忙,以我对康老太爷的了解,在这件事上,他也不会听我劝。因为这是关乎你们康家兴衰的一个大举动!看看现在祁太平那些豪门大户吧,还有几家不是在做坐享其成的大财东?他们谁肯去巡视外埠码头的生意?
就是去了,谁还懂生意?他们都只会花钱,不会挣钱了。”
包世静说:“二爷他们也不是反对老太爷出巡,只是想叫他错过热天。就是跑高脚,拉骆驼,也要避开暑热天。”
车二师傅说:“康老太爷选了暑热天出巡,说不定是有意为之,要为西帮发一警示。如果不是有意为之,当真不将寒暑放在话下,那就更有英雄气概。”
二爷说:“我们是担心他的身体。”
车二师傅问:“令尊大人一直坚持练拳吗?” 二爷说:“可不是,风雨无阻,一日不辍。”
“饭量呢?”
“食量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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