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京城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
我说我想到城里去一趟。
2.斯gān(2)
问我还有什么没从京城搬到村子里?
我说我必须到县城去一趟。我说我进城你们要买什么东西吗?要买了我给你们捎回来。
早饭一过,我就站在门口上,见了邻居四叔说,我要进城去书店买上几本书,你捎些什么东西吗?
见了总是一天到晚串门说话的三婶子,说我进城去书店,你要买些什么东西吗?
走进东边第一家——我进城你们捎什么东西吗?
走进第二家——我进城你家有事吗?
走进第三家——我有急事进城你家捎些什么东西吗?
我一家一家走,见谁都说我要进城了,要进城到图书馆里去借书、到书店里去买书。我把全村人需要进城办的事qíng都记在小本子上,把那个小本子装进我的口袋里,带好钱就进城往天堂街上走去了。
3.思齐(1)
上午日照村头时,离开我家前寺村,下午日照西城时,我就到了县城里。
我没有往耙耧酒家玲珍那里去(上几次到天堂街我也没有去那儿),我从城门穿进县城里,径直穿过政府路,疾脚快步我就到了天堂街,如口gān舌燥时到了冷饮店里样。
这是我回到耙耧山脉盖好房子后,两个月里第四次来到天堂街。第一次我在街口站了站,依着一路所思,到街口看第一家店是什么店,我就决计进那店里做什么。可我没想到,第一家商店是一间成人保健品药店,里边除了卖一些日常的药品外,还卖避孕套、避孕药和一些说不出口的男女xing工具(县城的开放和京城、沪上一模样)。那一天我起chuáng太早,又搭了一辆顺风车,上午9点多,我就到了街口上。天堂街在一夜的繁忙后,整条街都还躺在睡梦里,只有这成人保健品商店开着门。一路上我都计划着,我要从天堂街的第一家店铺走进去,无论它经营什么,我都要进去看一看。既然一路上决定要从天堂街的第一家店铺走进去,然后再一家一家往那店铺的深处走,我也就硬着头皮进去了。
原来那店里也没什么了不得,一间房,四面墙,房的中间是药柜,药柜后面是药架。药柜、药架里的瓶瓶盒盒,琳琅满目,单单调调,如同河滩上的鹅卵石。售货员竟然不是水灵出众的小姑娘,而是位中年妇女(这让我的遗憾油然而生,而又心里倍感踏实)。她正在用抹布擦着柜台和货柜,见了我打量一会儿,像认识我一样,像不认识我一样,说累了一夜,这么早你就起chuáng了?买些什么呢?
我的心里跳几下,忙若无其事地敷衍说,什么也不买,随便转一转。我就站在那柜台前面游客一样随便地看。看那柜子里摆的各种药,看那墙上贴的巨幅chūn药广告词——回chūn有术,力挽狂澜,使阳痿不举者一举冲天,使举而不坚者一夜不倒,使坚而早泄者通宵闭闸。那广告写在一张红纸上,huáng色的字和拳头一样大,字的底色上画着许多植物和鲜花。大字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儿,说那药是中成药,无副作用,无依赖xing,价廉而物美。我看着那张广告时,中年妇女朝我笑了笑,说你要吗?来这街上的男人,有一半都要这药呢。
说不信吗?不信了你可以试一试,无效了不收你一分钱。
说试试吧。到天堂街上你不试试你来gān啥呢?就扭头朝着柜子的后面唤——桂芬——有客人了,是位好客人。
这一唤,那叫桂芬的姑娘她就出来了。不漂亮,也不丑。很漂亮,决不丑。天气有些yīn,药店里的光线明亮而cháo暗,开着的日光灯,灯光从房顶泄下来,如同一层灰扑扑的白粉撒在屋子里。那叫桂芬的姑娘从药架后边走出来,笑着看看我,就坐在柜台里边的椅子上(中年妇女见她一出来,就退到柜台后边的里屋了,像演出有人上台就有人退台那样)。她看着我目光里的好奇和我看她的好奇一样柔和而温顺,一样浓烈而淡薄,一样的专注而又有着一搭儿和没有一搭儿。
我说你多大?
她说看你不像是当地人。
我说你家是哪里的?
她说你是教授呀?我的天,你是教授呀。我一听你说普通话,就知道你不是凡人你是教授了。说过来吧,到后边的屋子里,那屋里gān净得和宾馆一模样。说我上个月过了18岁,我有身份证,你和我在一块一点不犯法。说过来呀?你站住gān啥呢?你工作在京城,你们京城工资高,做一次你给我200块钱就够了。给我200,我jiāo给老板100,其实我只落100块。说这100块钱,我要吃,我要住,还要买衣服,化妆品,还要买些男女在一块安全保险的药,再买些零食和首饰。说我买首饰全是买假的,你看我戴这项链漂亮吧?是假的,镀了一层金,和破砖墙上刷了漆一样。这耳坠儿漂亮吧?可它不是玉石,更不是玛瑙,是两个塑料耳坠儿。说我哥哥上大学,在省会读书,学费、伙食费都要我给他出,我不出门做事,我哥就不能读书了,你说我该不该出来做事供我哥哥读书啊?可做事能挣几个钱?我不得不偶尔也做些这见不得人的事。
3.思齐(2)
说杨教授,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样看着我和我是坏人你是好人样。对,你把目光扭到别处,我就浑身轻松了。你不那样看我,我就觉得你和蔼可亲了。有些像我哥、有些像我爹。来的客人不管年龄有多大,他们都喜欢我叫他哥,不喜欢我叫他叔、叫他伯。叫他叔、叫他伯,他摸碰我的时候就没有那么自在了,叫他哥,他就和我什么都敢去做了。杨教授,你也让我叫你哥哥好不好?我叫你哥你就答应好不好?
——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一句也不说?
药店外边有人从门前走过去,朝里望了望,由北向南走去了。
她说你别怕,杨哥,你从柜台那边过来吧,你看你还没过来,脸上就吓出了一层汗,好像我们这儿是一处老虎笼。
药店外边又有人从门前走过去,没有朝里望,由南向北走去了。
她说哎,你是嫌200块钱太贵吗?其实不贵呀。你知道我今年到底有多大?实说吧,我刚过17岁,一次收你200块钱你还嫌贵啊?人家说在大城市,像我一次最少得收500块。说我到南方,一次说不定能挣1000块。她问我,在你们京城像我一次能挣多少钱?咱们这儿消费低,我一次只能收你200块。
——200块钱嫌贵了,我要你180块钱行不行?
——150块钱行不行?
——120总该行了吧。
我的天,我的老天爷。她有些睥睨地望着我,说120还不行,低于100块钱打死我也不做那样的事。说你到这天堂街上问一问,哪儿还有一次100的价?何况我还是刚过17岁的小姑娘。我不说我长得有多好,可总比那些店里专门做这些生意的姑娘不差吧?让你一次给我120块钱你都不愿意?
——真的不愿意?
——是真的不愿意?
我把300块钱从我的黑皮夹里抽出来,回身朝店里店外看一眼,见四下无人,只有秋天的cháo雾,白浓浓地卷在天堂大街上,就把那300块钱隔着药柜推到小姑娘的面前去,说你真的只有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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