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雁多灵警啊。不等人张着网挨近它们,它们早飞了。”
“下绳套呢?”
“绳粗了雁就发现了。雁的眼很尖。绳细了,即使套住了它,它也能用嘴把绳啄断。”
“那就下铁夹子!”
“雁喜欢落在水里,铁夹子怎么设呢?碰巧夹住一只,一只惊一群,你也别打算以后再逮住雁了。”
“照你这么说就没法子了?”
“怎么没法子,我不是每年没断了送雁给你吗?”
第77节:孩子和雁(2)
“就是的呀。讲讲,你用的什么法子?”
“不讲。讲了怕被你学去。”
“咱们索性再做一种交易。我,告诉我给你五百元钱。”
“不。”
“那……一千!一千还打不动你的心吗?”
“打不动。”
“你自己说个数!”
“谁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告诉。如果我为钱告诉了贪心的人,那我不是更罪过了吗?”
……
他的父母也纳闷地问过,他照例不说。
后来,他自然顺利地考上了大学。而且第一志愿就被录取了——农业大学野生禽类研究专业。是他如愿以偿的专业。
再后来,他大学毕业了,没有理想的对口单位可去,便“下海从商”了。他是中国最早“下海从商”的一批大学毕业生之一。
如今,他带着他凭聪明和机遇赚得的五十三万元回到了家乡。他投资改造了那条河流,使河水在北归的雁群长久以来习惯了中途栖息的地方形成一片面积不小的人工湖。不,对北归的雁群来说,那儿已经不是它们中途栖息的地方了,而是它们乐于度夏的一处环境美好的家园了。
他在那地方立了一座碑——碑上刻的字告诉世人,从初中到高中的五年里,他为了上学,共逮住过五十三只雁,都卖给县城的餐馆被人吃掉了。
他还在那地方建了一幢木结构的简陋的“雁馆”,介绍雁的种类、习性、“集体观念”等等一切关于雁的趣事和知识。在“雁馆”不怎么显眼的地方,摆着几只用铁丝编成的漏斗形状的东西。
如今,那儿已成了一处景点。去赏雁的人渐多。
每当有人参观“雁馆”,最后他总会将人们引到那几只铁丝编成的漏斗形状的东西前,并且怀着几分罪过感坦率地告诉人们——他当年就是用那几种东西逮雁的。他说,他当年观察到,雁和别的野禽有些不同。大多数野禽,降落以后,翅膀还要张开着片刻才缓缓收拢。雁却不是那样。雁双掌降落和翅膀收拢,几乎是同时的。结果,雁的身体就很容易整个儿落入经过伪装的铁丝“漏斗”里。因为没有什么伤疼感,所以中计的雁一般不至于惶扑,雁群也不会受惊。飞了一天精疲力竭的雁,往往将头朝翅下一插,怀着几分奇怪大意地睡去。但它第二天可就伸展不开翅膀了,只能被雁群忽视地遗弃,继而乖乖就擒……
之后,他又总会这么补充一句:“我希望人的聪明,尤其一个孩子的聪明,不再被贫穷逼得朝这方面发展。”
那时,人们望着他的目光里,便都有着宽恕了……
在四月或十月,在清晨或傍晚,在北方大地上这处景色苍野透着旖旎的地方,常有同一个身影久久伫立天地之间,仰望长空,看雁队飞来翔去,听雁鸣阵阵入耳,并情不自禁地吟他所喜欢的两句诗:“风翻白浪花千片,雁点青天字一行。”
便是当年那个孩子了。
人们都传说——他将会一辈子驻守那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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