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小青年,手中飞快地将六张崭新得嘎巴脆响的“大团结‘’抛
甩在”新潮服装店“店主那当做柜台的桌面儿上。
小青年一见,急切地对“新潮服装店”店主说:“哥儿们别见怪,我不卖给
你,卖给他了! 能多卖拾元我不干,那我不成傻瓜蛋了么! ”就将已揣人衣兜的
五十元掏出来放在桌上,随后将那汉子抛甩到桌上的六十元一总抓起,另手指着
标本,对汉子说:“归你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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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瞅着“新潮服装店”店主得意洋洋地无声一笑,伸出十指粗而短的双
手就去捧标本。他的双手还没有触摸到标本,被“新潮服装店”店主一胳膊挡住
了。“新潮服装店”店主盯了汉子一阵,转而又盯了那小青年一阵,微微笑道:
“他比我多给你十元,你就不卖给我,又卖给他了? 那好,我再比他多给你二十
元,你到底愿意卖给谁吧? ”
小青年一怔,大为怀疑地问:“您说话算话? ”
他对“新潮服装店”店主称“您”,对那汉子称“你”,足见在这种地方,
他心里也是有着“等级观念”的。
“新潮服装店”店主不回答,重新掏出黑皮大钱包,从容不迫地拉开带环饰
的拉链儿,两根手指又像刚才那般灵巧地只一夹,夹出一小沓钱来,也如同发扑
克牌似的,刷刷刷迅速将钱抛甩桌面儿上。那钱一张斜压着一张,在桌面儿上形
成了扇状,不多不少八张。
“也对不起您了啊? ”
小青年将刚刚攥在手中的六张“大团结”塞入那汉子的上衣兜,急忙伸手去
抓“扇”。
汉子也一胳膊挡住了他的手:“我比他多加十元! ”说罢,将九十元一掌拍
在桌上,只等他一点头,捧起标本就走。
他瞅瞅标本,又瞅瞅“新潮服装店”店主,贪婪而激动,一时不知所措。他
觉得今天这桩买卖本身很来劲儿,可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未免显得太没劲了!
连盈塞在店中的那些姑娘们,也纷纷踏下铝梯围观。
“新潮服装店”店主脸上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仍保持着那种绅士风度
十足的涵养极大的微笑,鼓励道:“别为难么,我若是你,谁出价高我卖给谁…
…”
“那我卖给他! ……”
“我的话没说完呢,我还加二十! ”
“那我卖给你! ”
“我还加十元! ”又一掌拍在桌上一张“大团结”。
“何必使那么大劲儿呢,我再加二十。”笑容可掬。
“再加十元! ”
“再加二十。”
“再加十元! ”
“再加二十。”
围观者没谁议论,静静地默默地看着。
“新潮服装店”店主和那汉子干脆都不说话了,眼睛互相眈眈地盯着,手中
飞快地往桌面儿上抛甩钞票,他们还在较量着冷静。
小青年这才发现,“新潮服装店”店主的左手,齐根儿上没了小指头。然而
他并不因比那汉子少了一根指头抛甩钞票的动作就慢些,相反,更迅速。
尤其冷静的是那只猫头鹰。这被活活开膛破肚掏尽了五脏六腑的猛禽,并不
因为自己成了“永久的艺术”而且身价递增感到荣耀。它两眼射出咄咄的仇恨注
视这场买卖的结局。
终于,“新潮服装店”店主手中的一沓儿钱抛甩光了。
那汉子最后往钱堆上又拍了十元,对小青年用胜利了的语调说:“收钱吧! ”
第二次欲捧标本。
“别急嘛! ”“新潮服装店”店主拉开抽屉,冷笑着取出一捆钱,扯断捆钱
的白纸条,对汉子恭敬地一笑,淡淡地说:“接着来呀! ”
汉子手中仅剩一张“大团结”了,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他愣怔片刻,鼻孔喷出威胁人的一哼,恨恨地说:“爷儿们没兴致陪你玩儿
了! ”胡乱抓起那堆属于他自己的“大团结”,用力塞到衣兜里,一扭身分开众
人便走,走回去便收摊床。
“新潮服装店”店主对众人抱拳道:“散了吧散了吧,我们不过是解解闷儿,
有什么热闹好看的? 诸位别影响了我的生意! ”
围观者不散,一个个定睛瞧着桌面上那堆“大团结”眼神儿发直。小青年也
定睛瞧着桌面上那堆“大团结”眼神儿发直。猫头鹰似乎也在瞧着桌面上那堆
“大团结”。它活着身价六百,死了居然还值钱一堆,也算“死得其所”。
“新潮服装店”店主对小青年说:“你愣着干吗? 那堆钱归你了! 拿走! 快
拿走! ”
小青年如梦初醒,似饿虎扑羊,饥狐逮兔,唯恐被抢掠了一般,往前一冲,
身子倾压在钱堆上。
“新潮服装店”店主笑了。
围观者中,某些人的眼睛闪耀着嫉妒的光。
猫头鹰似乎要怪叫一声,从树权上扑下来。
小青年一把一把从身下掏出钱来,一张一张在手中摆弄齐了,一沓儿一沓儿
往内衣兜里揣。终于,他的手从身下掏取不到什么了,才离开了桌子,双手护在
胸前,拔脚便去。
“站下! ”
“新潮服装店”店主喝了一声,声音相当严厉,具有着一种真正的威胁力量,
使他想跑掉却又不敢不乖乖站下。他忐忑不安地回首望着那位绅士“倒爷”——
或者说“倒爷”绅士更恰当。
“就这么走了? 我使你这标本卖了比原价起码多二十倍的钱,连个谢字也不
说? ”
他赶紧转过身,虔诚地说:“哥儿们,给您鞠躬了! ”深弯其腰,连鞠三次
九十度大躬。
钱是比上帝更能够使人虔诚起来的好东西。
“这还差不多。请便吧! ”
小青年匆匆离去。
围观者们也就渐渐散了。
“新潮服装店”店前一时清静了。
猫头鹰仇恨地凶恶地瞪着店主。
他痴呆呆地瞧着它,似有所思,不知心内究竟作何想法。仿佛在欣赏,仿佛
在研究,仿佛在挑剔什么缺陷,仿佛在怨恼它、诅咒它。他的目光中流露出迷惑、
茫然、空虚,难以解释的某种怀疑。
“贱卖啦! 贱卖啦! 长白山木耳——不惜血本大牺牲,十八元二斤,二斤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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