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的色彩。在某一个月份,他只让厂院里开满一种色彩的花。有时是桃红色,有
时是洁白色,有时是艳粉色……
而去年这个时候,满厂怒放的则是同一品种的金黄色的菊花。
13
去年这个时候,一度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的妹妹——既不同胞亦不同父亦不
同母的那个妹妹,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实际上她们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
她姓她自己父亲的姓,妹妹姓妹妹自己的父亲的姓——裴。少有的一个姓。完全
是因为一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和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耐不得床笫寂寞的仓促的结合,
使姓徐的她成了一个姓裴的姑娘的姐姐。而后来生活证明父亲和继母的结合是很
大的一个错误。夜晚他们在床上言归于好,天一亮刚刚起床他们往往便开始争吵。
她甚至常这样想,父亲的早故对父亲是幸事,与继母那样一个女人白头到老才是
父亲的大不幸。继母的凶悍和刁钻使她至今回忆起来仍不寒而栗。
但当站在她面前的“妹妹”叫她“姐姐”的时候,她以拥抱代替了怨恨。因
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叫她“姐姐”了,她实际拥抱的是一个久违了的自
我。而在她的心灵的深处,“姐姐”二字比其他的称谓更能唤起她的女性意识。
她抗拒不了被一切年龄小于自己的男人或女人视为“姐姐”的诱惑;她在这种时
刻变得尤为心肠绵软。
妹妹的第二句话却是——“我离婚了……”
“我们没有孩子,但那不是我的错……医生认为是他不行……
可他打我……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相信,我是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
“原来……这样……姐姐能帮你什么忙呢? ……”
“我不愿在我那个厂呆下去了……都离了……他却又整天纠缠我……我丢不
起那份儿人了! 姐,让我到你这厂吧! 我一定好好当个工人。姐,你是厂长,全
凭你一句话了……”
妹妹说着,就伏在她的办公桌上哭了。
“妈妈呢? ……她一点儿都不管你的事儿? ……”
“她死了……”
“死了? ……”
“死三年了……癌……那个家我也回不去了……归妈那个男人了……我如今
连个能安身的窝都没有了……”
从那一天开始,她向这样一个妹妹展开了她的羽翼……
而妹妹便成了她新搬入不久的那两室一厅的家以及一切家物的第二位主人,
与她享有绝对平等的主人的权力……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妹妹在吃晚饭的时候突然说:“姐,你又得给我做主
了……”
“什么事啊……”她放下了饭碗,疑惑地反问。被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片糊
涂。
“我相中一个人了! ”
“那也不是我能给你做得了主的事儿啊! 谁? ”
“小伟……”
“小伟? 哪儿的? ”
“姐,看你嘛! 成心装不明白! 还能有哪个小伟? 就是郭立伟呗! ”
“他? ……”
她愣愣地盯着妹妹的脸,许久没说话,如同盯着一个敢于当众冒犯她的人,
如同盯着一个要对她进行掠夺的人。她那种表情,仿佛立刻会将妹妹赶出去似的。
妹妹也不由得忐忑地放下了碗……
桌上的电话铃又响了。
老郑师傅通告——来了一位美籍华人陈先生……
第九章
1
“厂长,我送你来几次了? ”
“四五次吧? ”
“少说啦,七次! ”
“烦了? ”
“你自己不烦? ”
徐淑芳不由得将脸转向司机小李。刘大文家这一带“拆迁”,残垣断壁和建
筑备料形成种种障碍,坑坑洼洼,车难通过。一辆推土机推着一堆碎石乱瓦迎面
而来,小李急忙倒车。
“下次我坐公共汽车。”当厂长的很是抱歉地说。
小李将车拐上另一条街道之后才回答她的话:“那又何必? 不开车送你来要
我这个司机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七次了,你们也该进行到实质性阶段了! ”
她笑了:“什么阶段算实质性阶段呢? ”
“还用问? 他愿不愿意做你丈夫,你愿不愿意做他老婆,这么简单明确的事
儿,用得着接触七次吗? 我要是你早烦了! ”小李一脸认真。
“你和你那口子婚前接触了几次啊? ”当厂长的仿佛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
极想听听高见,讨教点什么要领似的。
“我们? 我们可比你们讲究效益! ”小李不无骄傲地说:“第一次接触,我
觉得她挺讨我喜欢,也看出来她对我也挺中意,分手时,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
亲她。她忸忸怩怩地推我,还装出羞答答的样子说:‘你干什么呀你? ’我说:
‘干什么? 亲你呗! ’她说:‘咱俩还没确定关系啊! ’我说:‘什么关系? 就
眼前这关系我还没权利亲亲你呀? 咱俩都是开车的,你少跟我玩轮子! ’几句话
就把她给镇住了。不是讲一见钟情么? 一见不能钟情,还谈个什么劲儿? 一见钟
情了,又谈个什么劲儿? 第二次接触,分手时,我说:‘你亲我! ’她乖乖地亲
我! 其实她乐意亲我,装正经! 第三次,在她家,趁她妈出去买菜的空儿,我就
把她‘安排’了! 这叫速战速决! 如今什么年代? 腾飞的年代! 时间对谁都是宝
贵的! 我们中国人一个星期休息几天? 一天! 一个月几个星期,才四个星期! 两
人见面,不吻,不拥抱,不亲不爱,光谈,能谈出情绪么? 哪一对儿爱人是谈成
功的? 谈上一年半载,不浪费时间,瞎耽误工夫吗? 像你们这么个谈法,我看于
他于你,都不合算! 要是今天还没什么大的进展,厂长你干脆和他拉倒吧! 你们
各自的条件明摆着嘛,你又不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
小李一番话,开始还让徐淑芳听得好笑,后来竞让她听着不觉得好笑了。她
认为他的话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参考价值的,时间对她的的确确很宝贵,她没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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