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8_寒川子【第8部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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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张仪他……”想到张仪两日之前还在议论此事,拿魏章作挡,香女抿紧嘴唇,不忍再讲下去。

  樗里疾显然猜出来了,直言点破:“事关王室隐私,外人谁也不晓,自也包括张兄在内。至于在下,也只是刚刚听闻。不瞒嫂夫人,君王托在下恳请嫂夫人谅解时,在下也如嫂夫人这般质疑,君王无奈,方才出具魏公子卬休书,在下亲眼验过,确无半点虚假。魏章将军府中今有侍姬五人,皆是君上所赐。若是姻亲仍在,君上怎会不顾妹妹感受而将美姬侍妾赐与嫡亲妹夫呢?”

  香女豁然洞明,脸上血色全无。

  “嫂夫人——”樗里疾还要劝慰,香女再不想听,缓缓站起,一步一步地挪出堂门,走向后院,从背后望去,就如一具行尸。

  樗里疾跟着站起,目送一时,发出一声长叹,走向院门。

  长夜漫漫,月入云中。

  幽幽夜空,阵风拂动珠帘,发出咔咔嗒嗒的轻微碰撞声。香女独坐窗前,一宿未眠,一会儿想到自己无依无靠,只有一个张仪,却又这般被人抢去;一会儿想到婚后张仪未曾做过对不起自己之事,除一统大业外,张仪心思也确实从未离开过自己;一会儿想到张仪这般疼爱自己,而自己迄今未曾生养,未曾为他添丁加口;一会儿想到这是秦地,新人又是秦国公主,尚未过门已是这般强势,今后又该如何相处;一会儿想到樗里疾的由衷劝慰。种种念头,就如断掉的莲藕,稍稍一扯,便丝连万端,免不得愁由里生,悲从中来,泪水一汪一汪涌出。

  鸡鸣头遍,香女主意打定,成全夫君,为新人腾位。

  鸡鸣二遍,香女擦干泪水,收拾细软,做成一个小包裹。

  鸡鸣三遍,香女卸去红妆,换作一身素服,挎上包裹,挂起西施剑,悄悄开启后花园扉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祖太后归天,秦宫大丧,作为嫡亲孙婿,张仪与嬴驷等一应亲人、眷属披麻戴孝,并肩守灵,当哭即哭,当泪即泪,未曾得脱一日。

  守到第五日,晨起,内宰引樗里疾入内,带张仪出宫,见小顺儿一脸焦急地守在门外。

  “小顺儿?”张仪心里一沉。

  “主母不见了!”小顺儿扑前一步,跪地泣道。

  “啊?”张仪脸色变了,“快讲,她哪儿去了?”

  “顺……顺儿不晓得呀,”小顺儿泣道,“昨儿就不见了,晌午时不见主母用餐,翠儿前去叫她,见无应声,进屋看时,人已不在了。翠儿寻顺儿,顺儿以为主母有啥事儿出去了,就没多心。候至天黑,仍不见主母回来,翠儿方才急了,再到主母房间细审,见一切好好的,首饰盒也在,只是随身衣物少去些许,翠儿拉我查看,可主母房间,顺儿不敢擅入,就叫翠儿细审,顺儿使人四处打问,折腾两个时辰,竟无一丝音讯。顺儿本欲入宫禀告主公,可又大半夜的……主公呀,顺儿和翠儿,全府上下,昨儿一宵没睡,候到天亮,寻到天亮啊!”

  张仪二话没说,拔腿就向家中飞跑,还没跑下台阶,樗里疾的声音由后传来:“相国大人,等等!”

  张仪顿住。

  樗里疾交代内宰几句,让他速报秦王,之后,赶到张仪跟前,悄声道:“嫂夫人必是出走了!”

  “她……”张仪刚出一字,陡然明白过来,两眼紧盯住他,“你怎么晓得?”

  “前日后晌,在下去过张兄府上,将宫中之事晓谕嫂夫人了。”

  “你哪能……”张仪跺脚道。

  “是君上旨意。”樗里疾轻叹一声,将秦王如何召他,如何要他晓谕香女,他如何对香女讲,香女如何反应,等等,一五一十,尽皆说了。

  张仪眉头凝起,猛地想到嵖岈山吴王寨,急急走到外面,跳上辎车,对小顺儿喝道:“快,函谷关!”

  御手二话不说,扬鞭催马,一车直驱城外,径投函谷关而去。

  见张仪前往函谷关,樗里疾不敢怠慢,急进宫去,秦王这也刚听内宰禀过,冲他问道:“张仪何在?”

  “去函谷关了!”

  “函谷关?”惠王长吸一口气,“他去那儿做什么?”

  “必是拦截夫人!”樗里疾应道,“要不,臣这也同去?”

  “不必了,”惠王摆手道,“让他去吧。”在几前坐下,思忖有顷,轻叹一声,“唉,樗里爱卿,是寡人错了,寡人不该操之过急。他们夫妻相爱多年,该让他们自己处理才是。”

  张仪与小顺儿快马加鞭,一路打问,一路驱驰,连走两日,于次日迎黑辰光赶抵关前。

  六国攻秦时,关守跟从张仪数日,早已熟识,这见相国亲来,不敢怠慢,当下审看过关简册,未曾发现符合描述的单身女子。

  “主公呀,”小顺儿半是嘀咕,半是说给张仪,“主母单身一人,又没骑马,我查验过了,钱也没带,想必只能步行。若是步行,我估摸,这辰光主母顶多赶到宁秦,我们不如守在此地,坐等主母才是!”

  经小顺儿这么一讲,张仪眼前顿时浮出香女身无分文、孤单一人奔走于途的场景,眼眶里盈出泪水。

  小顺儿跟从张仪多年,除开那年老夫人过世,还没有看到过张仪出泪。此时此刻,眼见这个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子竟然出泪了,叫小顺儿情何以堪,因赶路而连憋两日的泪门顿时松开,大把泪水犹如散掉的串珠般呼啦洒下,一边伸袖抹泪,一边还不无夸张地哽咽着煽情:“主公呀,主母哪能是这般脾气哩,说走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好歹总该留句话呀,哪怕是个只言片字哩。我的好主母呀,你走就走吧,哪能又不带一文钱哩?渴了还好办,河沟里到处是水,饿了你又哪能办哩?晚上这又宿在何处哩?我的好主母呀,你金贵的身子,总不能睡在荒郊野地里吧?呜呜呜,我狠心的好主母呀,你纵有一千个想不开,一万个想不开,也不能糟踏自己的身子骨呀!我的好主母呀,你哪能不想想我的好主公啊?我的好主公一心都在你身上,你又不是木头人,哪能感觉不出哩……”

  小顺儿没完没了地净说一些勾情搭意的伤感话儿,这又呜呜咽咽,将张仪的心全都叨唠碎了,正欲放开泪门与小顺儿一哭为快,台阶上一阵脚步声响。主仆二人赶忙抹泪敛神,刚刚恢复常态,就见关守提着酒坛,身后厨师端着菜肴,径进门来。

  张仪却无心思饮酒,随便应对几盏,推说胃不舒服,一边歇了。

  翌日晨起,张仪听从小顺儿建议,亲手画出香女素描,令关守使人四处查访,自与小顺儿轮流坐守关门,凡出关女子,即使老太,也必亲眼查验。

  二人守关三日,不见香女露面,关守那里也无音讯。张仪正自苦闷,家仆赶至,说是小翠儿要二人速回。

  主仆奔驰回府,急入客堂,见客席端坐一人,近前一看,是贾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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