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8_寒川子【第8部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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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香女进了终南山,张仪喜出望外,二话没说,吩咐小顺儿收拾好铺盖卷儿,将香女用过的一些物什尽装上车,自当御手,与舍人一道,匆匆赶往山里。

  张仪赶到寒泉,随舍人走进一片密林。

  香女全然换了模样,一身仙道打扮,正在林中从仙姑习练吐纳。

  林深人静,飞鸟无踪,只有不远处有水石相激声隐隐传来,想必是一道飞瀑。

  张仪远远站着,两眼只在香女身上,内中突然萌生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恍恍惚惚,缥缈唐突,如痒如醉,如麻如酥,于张仪十分陌生,甚至在鬼谷里他痴迷玉蝉儿时也不曾有过。

  香女与仙姑双双正襟端坐于林荫下,两手搭在膝上,手心向上,两眼迷离,如如不动,只有嘴巴偶尔张合,全身心地沉醉于这种全新的放松状态。

  几缕阳光透过树叶,斜射在香女身上,光影交错,斑驳陆离。

  光影缓缓移动,香女静如磐石。

  不知过有多久,张仪恍然醒来,径自走去,在香女身边款款坐下,使出鬼谷中从大师兄处修来的功夫,与香女一道吐气,纳气。

  香女早已觉出他来,见他又这般挨近自己,身子微微一颤,旋即静止,只有两滴泪水不争气地滑出眼眶,顺脸颊淌下,因在功中,她无法也无力擦拭。

  光影再移,林子暗淡,鸟儿多起来,叽叽喳喳。

  仙姑缓缓起身,扫视二人一眼,悄然离开。

  香女、张仪仍旧坐着。

  山谷黑起,鸟儿入眠。

  “你……”香女总算出声,声音微颤,“来了?”

  “是哩。”张仪淡淡应道。

  “你……怎么寻来的?”

  “贾兄报的信。”

  “不在宫中守灵了?”

  “不守了。”

  “为什么不守了?”

  “不想守了。”

  “为什么不想?”

  “因为夫人。”

  “你的夫人在王宫里呢。”

  “王宫那个,非张仪夫人。”

  “哦?”香女吃一大怔,直盯过来,“她……非张仪夫人,却是何人?”

  “是於城君夫人。”

  “你不就是於城君吗?”

  “已经不是了。”

  香女震惊,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只出一事,张仪嗅不到香了。”

  “你……”香女松下一气,又好气又好笑,半是嗔怪道。

  “夫人,”张仪声音平和、安详,像是平日说的悄悄话,“张仪身边不可无香。不瞒夫人,就在今日午时,就在进谷之后,你的夫君已经写就奏呈,托小顺儿呈送樗里大人,请樗里大人代为转奏秦王。奏呈上写的是,自今日始,你的夫君不做於城君了,不做大秦相国了,只在此谷里,只与夫人相守余生。”

  香女脸上的诧异于瞬间变作感动,泪水淌出来,泪眼看过来,静默片刻,再也憋不住内中澎湃,声音颤颤地低叫一声“夫君——”一头扎入张仪怀里。

  月朦胧,夜静谧。

  祖太后年逾八旬,早过古稀,是历代秦宫为数不多的长寿之命,算是喜丧,是以秦惠王旨令礼送祖母灵魂升天,秦宫中除正常礼仪之外,并无过多伤悲。头七过后,太后孝公夫人吩咐各宫举办一些祖太后生前喜欢的娱乐活动,譬如猜谜、赶鸭、歌舞、吟诵之类,嫔妃、公主、宫女在后花园里摆下灵台,各拼才具,相互嬉闹,嘻嘻哈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秦惠王这也抽出身来,操心国事。

  最大的国事是三晋。公子华的黑雕传回谍报,说赵国与中山国近日频繁发生边界摩擦,魏国庞涓招贤纳士,大力扩军,厚赏之下,列国异能之士纷纷赴魏,大梁已拥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新一代武卒,战力胜过吴起时代。

  “庞涓?”秦惠王嘀咕一句,急步走到列国形势图前,目光落在河东安邑一带。

  “这儿与这儿!”公子华分指大梁、安邑两地,“魏武卒分两地囤扎,其中三分之二囤于河东。更紧要的是,庞涓在得我曲沃、太阳渡之后,大兴土木,沿河堤直至曲沃一线,筑墙设垒,临晋关的渡桥也加宽加固,河水东岸三里筑起新城,库存粮草。看来,魏人对我河西之地仍旧耿耿于怀。”

  “是哩。”秦惠王微微点头,“召相国来!”

  公子华苦笑一下:“相国大人寻夫人去了,怕是没有回来!”

  “咦,他不是回来了吗?”秦惠王眉头拧起,“召樗里疾!”

  话音落处,内宰已引樗里疾走进。

  “寡人正寻你呢,快快请坐!”不及樗里疾见礼,秦惠王已前一步,扯住他衣袖,将他按坐于席,“张爱卿可有音讯?”

  樗里疾点个头,从袖中摸出一块丝帛,双手呈送惠王。

  惠王匆匆阅过,倒吸一口凉气,有顷,看向樗里疾,苦笑一声:“这这这……怎会闹成这样?”

  公子华不知帛上所写何事,着急地盯向樗里疾,希望他能透露一二。

  樗里疾却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唉,”秦惠王将丝帛扔给公子华,长叹一声,摇头道,“寡人本是一番好意,一是成全阿妹,二也是与他攀亲,不想事与愿违,竟将他逼进山里去了,唉。”又是一番摇头。

  “君兄,”公子华这也看完丝帛,急切说道,“相国本是性情中人,不过是一时情迷而已,臣弟这就进山,先把他扯回来再说!”

  “公子,”樗里疾扭过头,冲他揶揄道,“在下敲声破锣,相国并不是魏将军哪!”

  “那……你说咋办?”公子华不服了,“公主这门亲事是祖太后指定,莫说是这宫中,秦国上下也都风闻了,他这逃进山里,国事姑且不说,祖太后那儿如何交代?祖太后这还没有入土呢!”

  见他扯到祖太后身上,樗里疾自也没个说的,咂吧几下嘴巴,看向惠王。

  “好了好了,”惠王心烦,摆下手,“你们告退吧。”

  二人退出,惠王又坐一时,使内宰召来紫云,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一遍,末了把张仪的辞呈递她手里。

  紫云咬紧牙关,一声不响。

  “云妹呀,”惠王轻叹一声,劝慰道,“强扭的瓜果不甜,张子虽好,我们总也不能一厢情愿啊。香女从他适越走楚过赵,辗转至秦,历尽万般难,吃尽千般苦,这且不说,更在蜀地于张子有舍身相救之恩,他们二人,堪称一对患难夫妻啊。”

  紫云牙关咬得更紧,两手不自主地撕扯那张丝帛。

  “云妹呀,”惠王伸手抚在紫云头上,“听大哥的,这桩事情到此为止。祖后母后那儿,自有大哥解释。至于云妹的婚事,就包在大哥身上。其实,魏将军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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