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春秋_高阳【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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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井追述到此,作了补充说明:”当时缔结军事协定,即 是为了共同防共;如果能到达这个阶段的合作,蒋委员长曾 表示准备亲自访日,与我们的军事当局商谈。至于所谓’东 北问题,中国暂置不问。’即是事实上的承认。”   ”不然,这是作为一个悬案”,张专员又说:”而且彼一时 也,此一时也。形势根本不同。”   ”舒先生”仿佛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便故意问道:”我 想请今井大佐告诉我,近卫公爵接到这个方案以后,如何处 置?”

  这一问,击中了今井,也是日本陆军的要害。原来当时 谈判之无结果,责任全在军部,近卫与广田外相都愿本此条 件,努力进行,但军部坚持,必须中国承认”满洲国”的存 在,因而使得丁绍仞黯然而归。但临行时与近卫约定,如果 日本方面有意重新进行和平谈判,请近卫派密使联络,而且 决定了密使的人选,年轻的是宫崎龙之介,年长一辈的是秋 山定辅,都是与中国革命有深厚渊源的朋友。

  这些情形,今井当然明了;他不便认错,但更无法强辩 不错,只说:”当初是失去了中日和平的机会;希望这种珍贵 的机会,不要再从我们手中失去。”   ”我们要检讨这种机会失去的原因,以及责任问题。”张 专员追询丁绍仞与近卫的约定,复又提出质问:”七七事变发 生后,近卫首相认为除了能与蒋委员长促膝深谈以外,别无 防止事件扩大的办法。这时想起有两个密使可派,于是征得 杉山陆相同意后,派宫崎龙之介到南京联络。结果如何?”

  结果是宫崎在神户上船时,为宪兵所扣押;秋山亦在东 京寓所被捕,两人的罪名是”间谍嫌疑”。几经交涉,只说同 意释放,却不履行;根本上近卫与杉山商量,便是与虎谋皮, 杉山元在”七七事变”是扩大派,表面尊重近卫首相的地位, 暗中是绝不容宫崎去作他的密使的。

  今井对其中的曲折原委,完全明了,可是这时候,他除 了抵赖,更无话可说;”我不知道这回事!”他说:”也许根本 就没有这回事,只是传闻而已。”   ”舒先生”正好抓住他这句话——原抱着虚与委蛇的态 度,但决裂必须有理由;而又要避免彻底决裂,以便利用对 方来干扰汪政权的成立。现在是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了,”这 样铁证如山,而且可以向近卫首相求证的事,你居然说只是 传闻!”他指着今井说:”你根本没有诚意。”

  这一指责很厉害。谈判决裂如果由于条件谈不拢,今井 无过失可言;倘因他的态度言词不当而决裂,便须负谈判失 败的责任。这一点对他个人的前途很有关系;同办一事的臼 井,办受连累,所以他觉得有为今井解释辩护的必要。

  “今井大佐的话,只是假设之词;就情理的推断,似乎杉 山元大将不致对近卫公爵口是心非。”臼井紧接着说:”过去 当然犯了错误,才有今天的局面;我们的基本态度,就是弥 补过去的错误,寻求挽救和平的道路。这一点,衷诚希望贵 方同意。”

  “是的。我们完全同意这个原则。但因过去贵方缺乏诚意, 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所以要谈弥补错误,首先要显示确实 的诚意。现在,你们的军部,一方面派影佐祯昭大佐拊植汪 精卫;一方面请你们两位来试探和平,自以为是左右逢源的 手法,而适足以表现其为毫无诚意。””舒先生”略停一下说:   ”我说得很率直,请原谅。”

  今井无辞以对,只表示将尽力阻挠汪政权的成立;不过 他也很委婉地解说,汪精卫是响应近卫声明,并且是日本军 部设法接他离开重庆的,如今在道义上不便公然阻止他的行 动,只能侧面掣肘,希望汪精卫能知难而退。

  “舒先生”与张专员所接到的命令,亦只是利用”双井” 对汪精卫发生牵制的作用。如今今井的态度,恰符目标;所 以”舒先生”亦表现了很诚恳的反应,说他将要专程回重庆, 转达日本的条件;有了结果,会通知今井,约期再晤。

  第二部 春梦无痕

  1回风小舞

  司徒雷登愿作调人。

  平时为日本新闻界称之为”和平运动参谋总长”的周佛 海,对”组府”正起劲之时,在上海招兵买马,许下了好些 “部长”、”次长”,而且连”新政府”的预算都编好了。但是 有两个问题不能解决,以致于哪一天才能粉墨登场,却是个 未知数。

  一个问题是青天白日旗上的飘带。汪精卫坚持要取消,而 日本军部特地召集华中、华南、华北3个派遣军的参谋长,在 东京开会研究,一致表示:青天白日期上挂飘带,作为”汪 政府”的”国旗”,已是最大的让步;如果连这条飘带也要取 消,变成敌我不分,不但在实际作战上有妨碍,最严重的是 会影军心,万一发生哗变情事,勿谓言之不预。

  提出这样的警告,日本军部自然坚持原议;汪精卫也知 道事实上有困难,只能拖着再说。

  再有一个问题是今井从香港回日本以后才发生的。原来 关于”汪政府”的国际地位问题,周佛海曾经与日本外务省 的代表加藤谈过,”汪政府”自称为”还都”,并非成立”新 政权”,所以无所谓”承认”问题。周佛海只要求日本派遣 “大使”向汪精卫呈递”国书”。

  加藤的答复是,日本派特使不派大使,不递国书。周佛 海表示,倘或如此,组成”新中央政府”毫无意义。谈得一 场无结果而散。

  当然,让步的必是骑虎难下的一方,周佛海跟汪精卫商 量,用与日本当局同时发表宣言的方式,作为日本对汪精卫 “组府”支持的表示。这个方式是影佐祯昭所同意,而且认为 很合理的;但到东京去了一趟,他的态度改变了。

  “贵方发表宣言,日本方面不便阻止;但日本不发表宣言 响应,不表同意,亦不否认,采取默认态度。”影佐接下来将 与今井商量好的解释说了出来:”因为公然承认,则日本右派 及帝国主义者,必然反对,不能不事先顾虑。”

  周佛海愕然,”汪先生的宣言,日本固不否认;可是,”他 问:“日本的议员或者记者提出询问;日本政府如果稍为表示: 这是中国旗面的希望。哪一来,汪先生宣言的效力,岂不是 完全打销了?”谈来谈去谈不拢,只好约定第二天一起去见了 汪精卫再作道理。

  到得第二天一早,影佐忽又不速而至;一见面便问:”汪 先生跟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是否熟悉?”

  司徒雷登是美国人,他的父亲是早期来华的传教士;所 以司徒雷登出生在中国。周佛海认识此人,并不相熟;如今 听影佐这一问,料知有话,考虑了一会,还是据实相答。

  “他到上海来了;要由香港转重庆。我昨天跟他见面。”影 佐紧接着说:”他对全面和平倒也很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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