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岁月_李西闽【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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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大狗眼睛里的那团火还在燃烧:“姐,如果是他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账!我马上就去找他算账!”

  李一蛾伸出手,抚摸着大狗的脸:“大狗,你们长大了,长大了。”

  大狗感觉到了姐姐李一蛾手的柔软和冰冷,大狗迷惑地说:“姐,你怎么啦?姐,你今天怎么啦?”

  大狗觉得姐姐李一蛾不对劲。

  他在这个夏天很少看到李一蛾到刘永寿那里去了。这是为什么呢?假如姐穿上红裙子,刘永寿就不会和那个女子在一起了吧。那条红裙子是不是应该穿在姐姐李一蛾的身上的呢?许多事情让大狗觉得无头无续,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糨糊一般。

  “大狗,我问你一件事?”李一蛾柔声说。

  大狗凝视着姐姐:“姐,你说吧。”

  李一蛾对大狗说:“你们以后不要到刘老师那里去捣乱了,好吗,答应姐姐。姐姐求你们了。”

  大狗糊涂了,自从放暑假之后,他一直没有去小学校,他自从在县城见过刘永寿一次,再也没见过刘永寿,怎么会去捣乱呢。他虽然不喜欢刘永寿,不希望他成为自己的姐夫,但如果姐姐李一蛾坚持,他是不会强烈反对的,他也无权反对,只要姐姐快乐,她和谁结婚都不重要。

  大狗说:“姐,你放心。只要他没有欺负你,我不会去找他麻烦的,我也不会让小狗去找他麻烦的。”

  李一蛾十分严肃地说:“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要去他那里捣乱了,你答应我,好吗?”

  大狗只好点了点头:“姐,我答应你。姐,你也答应我,你不要伤心,永远也不要伤心,我喜欢看你高兴的样子,我喜欢看你笑。”

  李一蛾笑了,笑得那么凄婉。

  大狗还是想把在县城里见到的事情告诉她的,但他还是没有说。

  大狗觉得李一蛾房间里的那盆兰花好象有点枯掉的感觉,他一直认为那是因为小狗吐过的缘故。

  12

  这个夏天桉树叶子的味道越来越浓。桉树叶子的味道在樟树镇的空气中浮动着,有种清香,也有种苦味。

  整天哮喘瘦得像筋一样的李文化脸色苍白地走上了镇街。他要去一个地方,他要去找一个人。他在夜里的时候,其实也没有睡着,他也听到了女儿李一蛾的哭泣,他没有像大狗那样到李一蛾的房间里去。李一蛾情绪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作为父亲,他很明白李一蛾的心情。

  有人问他:“文化,身体好点了吗?”

  他勉强地说:“还过得去吧,死也死不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人就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李文化咧嘴笑了笑:“对,对,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朝小学校走去。

  阳光刺得李文化的眼睛发痛。这个夏天的阳光怎么这么毒呢?李文化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一路走一路想着。

  他心里说,见鬼了,怎么走了几步路心里就发虚呢。自己真的没用了吗?他一直想下地劳动,可是李一蛾就是不让他去挣工分,她说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郑文革一个人优哉优哉地走过来。

  他看到了李文化。

  李文化苍白的脸让郑文革感到害怕,他想躲开李文化,李文化却叫住了她:“文革,你来。”

  郑文革硬着头皮走到他的面前:“什么事?”

  “你知道刘永寿老师住哪儿吗?”李文化虚弱地问他。

  郑文革的脸色有些恐惧:“他住在小学校里。”

  “你能带我去吗?”李文化笑了笑着说。

  郑文革觉得李文化的笑不太正常,他不想看到李文化的笑,更不想带李文化去小学校,他推脱道:“我没空。你自己去吧,你又不是不认识路。”

  李文化的笑变得哀绵:“文革,你就带我去把,我求你了,行不?”

  郑文革的眼睛滴溜转了一下:“行呀,我可以带你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李文化问。

  “你说,大狗小狗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吗?”郑文革问。

  “没有哇!”李文化说。

  郑文革说。“好吧,我带你去。我告诉你吧,我初中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我被樟树中学录取了!”

  李文化的嘴角颤抖了一下。

  他心里不太舒服了,大狗小狗的录取通知书怎么还不来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呢?大狗小狗要不读书,他们就一点出息也没有了,那么李文化所有的希望都将化为泡影。他感到了压迫,一种无形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来到学校,郑文革远远地指了指那个房间:“刘永寿就住在里面。”

  “好,多谢你了。”李文化对郑文革说,他老听人说郑文革这小子坏,可也不见得,郑文革还是不错的孩子。郑文革说完就转身飞快地走了。李文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在拐弯处,他叹了一口气。他的全身被汗水浇透了。

  李文化一步一步地朝刘永寿的房间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异常的沉重,从来没有过的沉重。他的内心也压了一块石头,沉重的石头,是这块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碰到了郑文秀,他朝郑文秀笑笑:“文秀,你也住这里?”

  郑文秀笑了笑:“是咧。”

  郑文秀也没再搭理李文化,她的心里瞧不起李文化一家人。她觉得造物主造了这么一家人,是对樟树镇的一个绝妙的讽刺。她走回了房间,把门砰地关上,李文化的心也怦地跳了一下,他是无所谓郑文秀的态度的,他一直这样认为,只要大狗小狗长大了有出息,那比什么都重要。

  他在敲刘永寿的门。

  刘永寿在里面问了一声:“谁?”

  李文化小声说:“是我。”

  刘永寿说:“你是谁呀?”

  李文化的嘴唇蠕动着,还是小声说:“是我。”

  刘永寿的声音里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东西:“我问你是谁,不说你的名字我哪知道你是谁?”

  李文华颤抖地说:“我是李文化呀。”

  刘永寿赶紧开了房间门。

  “请进,请进,我还以为是学校敲钟的老韩头呢。”刘永寿的脸上堆起了笑容,那笑容有些虚假。

  “没关系,没关系。”李文化诚恐诚惶地说。他在刘永寿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不敢用正眼去瞧刘永寿。

  李文化进屋之后,刘永寿就把门关上了。

  刘永寿让他坐在椅子上,他给李文化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李文化:“喝水吧。”

  “别客气,别客气。”李文化有些受宠若惊。

  刘永寿自己坐在床沿上,他不明白李文化今天来干什么,但他有种预感,隐约地感到了压迫,是的,刘永寿从李文化貌似平静的神色中感到了压迫。刘永寿脸上掠过一丝惶恐的神色,无论怎样,他和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的女儿上演了一场戏,他对这个人是敬畏的,尽管眼前这个人毫无力量可言,从精神的力量和肉体的力量他都无法谈得上,但他还是对李文化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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