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华的嘴唇蠕动着,他想说什么,可他一直没有先开口。他不知从何说起,刚来时,有一种东西在困扰着他,在路上遇到郑文革之后,又有另外一种东西在困扰着他。他今天来找刘永寿是因为他女儿李一蛾在深夜的低泣,他并不是睡死了,他听到了女儿在那桉树叶味儿很浓的暗夜里的低泣,他知道女儿李一蛾和刘永寿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他的心猫抓痒一样难受。现在,大狗小狗能不能上初中的事忽然又困扰着他,他不知如何是好。面对这个衣冠楚楚似乎是前途无量的年轻老师,李文化感到了这种窘迫。刘永寿先开了口:“叔,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刘永寿应该是温文尔雅的,李文化也是同意女儿和他相好,但李文化的担心并不多余,人生阅历让他对刘永寿可靠不可靠产生过疑问。他曾不止一次地和女儿李一蛾单独交谈过,可李一蛾以坚定的态度一次一次摧毁他的疑虑。该不该和刘永寿摊牌呢,他想对刘永寿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一蛾,你就要了她吧,你现在也转正了,不用担心太多的问题了;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她,你给她一个明确说法,让她有思想准备不要一条道走到黑。李文化坐在那里却不知从何说起。
刘永寿心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李文化,他心虚,但他无论怎样也要装出一副派头来,不要让李文化在气势上将自己压倒,主动权应该掌握在谁的手中,他心里十分清楚。
刘永寿说:“叔,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我听着。”
李文化小声说:“我有一件事想托你去问一下。”
刘永寿赶忙说:“什么事,快说吧。”
李文化叹一口气说:“大狗小狗初中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来,是不是发生什么问题了,郑文革的录取通知书都来了。”
刘永寿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到了地上,原来李文化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李一蛾,而是他那两个讨厌的宝贝儿子。他说:“叔,没那回事,现在录取通知书,还没有下来,还得过几天。大狗小狗能考上的,考完试,我还问过他们,他们都说考得不错的,你放心,回去等着,过几天就有消息了。”
李文化说:“那郑文革——”
第16章 桉树叶子的味道(5)
刘永寿说:“他是骗你的。”
李文化喃喃地说:“他怎么能骗我呢?”
刘永寿悄悄地起身,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李文化迷茫地看着刘永寿的样子,不知他想干什么?
刘永寿突然把门一拉开。
李文化看到了郑文秀。
原来郑文秀趴在门外竖着耳朵在偷听他们说话呢。
郑文秀脸一下子红了,她说:“刘老师,我的红墨水用完了,想向你借点。”
刘永寿的脸上下了一层霜,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郑文秀讪讪地走了。
李文化也起身告辞了。他想说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13
大狗和蒲卫红以及刘捍东这几天都泡在河水里,因为天气太热了。日头喷射出烈焰,还不到正午,河滩上野芒的叶子都打蔫了。“怎么会这么热。”大狗蔫蔫地说。
刘捍东大声说:“是老天爷不让我们过好日子呢。”
蒲卫红也说:“这样下去非热死人不可。”
大狗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水也并不那么清凉,水面那一层水也是温热的,只有潜入深水,才能感觉到水的凉意。刘捍东也扎了下去,蒲卫红在浅水里,他不敢扎到深水里,他的水性并不好。
蒲卫红在想,小狗怎么不怕热呢,他怎么不来游泳。
蒲卫红想着想着,他觉得肚皮上有些凉,他本来是半躺在浅水中的,他往肚皮上一看,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原来一条青色的蛇从他的肚皮上游了过去。他大声地喊:“蛇,蛇。”那条青蛇一下子就游远了,蛇游水的样子显得有些笨,但看起来还挺新鲜的。蒲卫红看蛇游远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心有余悸。
他泡在水中时,总是左顾右盼,看看会不会有另外一条蛇从某个地方突然游过来。他从小就害怕蛇。
大狗和刘捍东朝他游过来。
大狗问蒲卫红,你刚才怎么啦?
刘捍东也关切地问:“卫红,怎么啦?”
蒲卫红看他们游到了自己身边,觉得安全多了,他知道大狗不怕蛇。大狗有一段时间经常把一条小青蛇藏在书包里,没事就拿出来逗着玩。据说那是一条有剧毒的竹叶青蛇。蒲卫红害怕极了。大狗对蒲卫红说:“怕什么,蛇也是有感情,你只要对他好,他就不会咬你。”蒲卫红不信,大狗就把那条小青蛇从书包里掏出来,小青蛇缠着大狗的手,在那里滑动着,他果然不咬大狗。大狗见蒲卫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恐惧的光芒,他就把小青蛇收回书包里去了。一天下午,坐在大狗前面的一个女同学打瞌睡,大狗把那条小青蛇掏了出来,趁老师同学们不注意,他把蛇放进了那个女同学的后脖颈里,那蛇凉冰冰的,在女同学的背上滑下去,然后从她肚皮上游了出来,那女同学惊叫一声口吐白沫昏了过去。老师同学们都看到了那条蛇。老师也吓坏了,他大声说:“打死它,打死它。”没等班里大胆的同学打小青蛇,大狗就把小青蛇捉住了。老师让大狗把蛇弄死,他说:“不!”老师气坏了,把大狗赶出了教室,说,只要大狗把蛇再带到学校里来,就不让他上课,如果再犯,就把他开除。大狗只好把那条小青蛇放回竹林里去了。据说,大狗只要到那片竹林里去,他一吹口哨,那条小青蛇就会朝他游过来。蒲卫红没有见过这种情形,但他认为这是真的。
蒲卫红对大狗和刘捍东说:“没什么。”
他害怕他一提起蛇,大狗又会到草丛里去抓一条蛇出来玩。
“没什么就好。”大狗也半躺在浅水里。
刘捍东抓了一把沙子,涂在自己的脸上,他对大狗和刘捍东说:“我这样白一点了吧?”
蒲卫红说:“是白多了,以后你每天早上起来往脸上涂一层白沙子,到晚上再把它洗掉。”
大狗含笑:“对呀,那样,你就不会那么黑了。”
刘捍东也笑了:“傻瓜,沙子怎么能涂得住呢,太阳一晒,干了就掉了。那年,忆苦思甜的时候,郑文秀老师的贝壳油涂了还真好。”
“臭美!”大狗朝刘捍东泼了一下水。
刘捍东一转身,又一个猛子扎入了深水之中。
就在这时,大狗看到岸上铁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大声地叫:“大狗,不好了,小狗和人家打起来了。”
大狗一听马上上岸穿上衣服,跟着铁蛋飞奔而去。蒲卫红和刘捍东大叫。“大狗,等等我们。”
大狗在一块稻田里看到小狗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和生产队长对峙着,围了很多人。其实,那时稻子已经割完了,很多人不明白小狗拿着一把镰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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