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得来,连带也就认识她们的老爷了。”
“喔,我倒想起来了。古应春问:“昨天你就是到黄太太那里去了?”
“是啊。”悟心答说:“这黄老爷或许就能帮你的忙。这黄老爷是——” 这黄老爷单然一个毅字,是个候补知县,派了在湖州收竹木税的差使。
同治初年曾国藩派遣幼童赴美时,他是随行照料的庶务,在美国住过半年, 亦算深通洋务,所以湖州府遇到有跟洋人打交道的事,不管知府还是知县都
要找他;在湖州城里亦算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
“那太好了。”古应春很高兴地说:“既然替湖州府帮忙办洋务,教会里 的情形一定熟悉,赵宝禄不能不买他的帐。悟心,你这个忙帮得大了。”
到了湖州城里,问清楚赵宝禄的教堂在何处,就在附近挑个清静之处 泊舟。古应春与雷桂卿带着一个跟班上岸;悟心在船上等,她带来一个食盒,
现成的素菜,在船上热一下便可食用,正整治好了尚未动箸,不道古应春一 行已经回船了。
“怎么这么快?”
“事情很顺利。不过太顺利了。”
“这是怎么说?”悟心又说:“我总当你们办完事下馆子,我管我自己吃 饭了,现在看样子,你们也还没有吃,要不要先将就将就?”
“我们也还有点船菜,不必再上岸了。我要把经过情形告诉你,看有什 么法子,不让赵宝禄耍花样。”
原来古应春到得教堂,见到赵宝禄,道明来意,原以为他必有一番支 吾,哪知他绝口否认有任何耍赖的企图。“做人要讲信用,对洋人尤其重要,
我吃了多年的教,当然很明白这层道理。两位请放心,我收了怡和洋行的定 洋,丝也定好了,到时候大家照约行家,决无差错。”“可是,”古应春探询
似地说:“听说赵先生跟教友之间,有些瓜葛?”
“什么瓜葛?”赵宝禄不待古应春回答,自己又说:“无非说我逼教友捐 献。那要自愿,他不肯我不好抢他的;总而言之,到时候如果出了差错,两
位再来问我,现在时候还早。”
明知道他是敷衍,也明知他将来会耍赖,但却什么劲都用不上,真叫 无可奈何。古应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所以神色之间,颇为沮丧。
“你不要烦恼!”悟心劝慰着说:“一定有办法,你先吃完了饭再说。” 古应春胃口不开,但经不住悟心殷殷相劝,便拿茶泡了饭,就着悟心
带来的麻辣油焖笋,匆匆吞了一碗;雷桂卿吃得也不多,两个都搁下筷子, 看悟心捏着三镶乌木筷,慢慢在饭中拣稗子,拣好半天才吃一口。
“这米不好,是船老大在这里买的。”古应春歉意地说:“早知道,自己 带米来了”。
悟心也省悟了,“对不起,对不起。”她说:“我吃得慢,两位不必陪我, 请宽坐用茶。”
雷桂卿却舍不得走,尤其是悟心垂着眼皮注视碗中时,是个恣意贪看 的好机会,所以接口说道:“不要紧,不要紧,你尽管慢用。”
悟心嫣然一笑,对她的饭不再多挑剔,吃得就快了。
等小玉来收拾了桌子,水也开了。沏上一壶茶来,扑鼻一股杏子香, 雷桂卿少不得又要动问了。
“那没有什么诀窍。”悟心答说:“挑没有熟的杏子,摘下来拿皮纸包好, 放在茶叶罐里,隔两天便有香味了。不但杏子,别的果子,也可以如法炮制。”
“悟心师太,”雷桂卿笑道:“你真会享清福。”悟心笑笑不作声,转脸问 古应春:“你的心事想得怎么样了?”
古应春确是在想心事,他带着藩司衙门的公文,可以去看湖州知府, 请求协助;但如传了赵宝禄到案,他仍旧是这套说法,那就不但于事无补,
而且还落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太划不来了。
等他说了心事,悟心把脸又转了过去:“雷先生,要托你办件事。”
“是、是。”雷桂卿一叠连声地答应,“你说,你说。”“我写个地址,请 你去找一位杨师爷;见了面,说我请他来一趟,有事求他。”悟心又加一句:
“他是乌程县的刑名师爷。” 做州县官,至少要请两个幕友,一个管刑名、一个管钱谷,权柄极大。
请乌程县的刑名师爷来料理此案,不怕赵宝禄不就范。雷桂卿很高兴地说:
“悟心师太,你真有办法!把这位杨师爷请了来对付赵宝禄,比什么都管用。”
“也不见得,等请来了再商量。” 于是悟心口述地址,请古应春写了下来,船老大上岸雇来一顶轿子,
将欣欣然的雷桂卿抬走了。
“你要不要去睡个午觉?”悟心说道:“雷先生要好半天才会回来。”
“怎么?那杨师爷住得很远,是不是?”
“不但住得远,而且要去两个地方。”
“为什么?”
悟心诡秘地一笑说道:“这位雷先生,心思有点歪,我要他吃点小苦 头。”
“什么苦头?”古应春有点不安,“是我的朋友,弄得他惨兮兮,他会骂 我。”
“他根本不会晓得,是我故意罚他。” 原来这杨师爷住在县衙门,但另外租了一处房子,作为私下接头讼事
之用,为了避人耳目,房子租在很荒僻的地方,又因为荒僻之故,养了一条 很凶的狗。雷桂卿找上门去,一定会扑空,而且会受惊。
“怎么会扑空呢?悟心解释:“除非杨师爷自己关照,约在哪里见面,不 然他就是在那里,下人也会说不在,有事到衙门去接头。”
“怎么会倒在其次,让狗咬了怎么办?”
“不会!那条狗是教好了的,来势汹汹把人吓走了就好了,从不咬人。” 听这一说,古应春才放下心来;他知道悟心有午睡的习惯,便即说道:
“我倒不困,你去打个中觉。”“好!”悟心问说:“哪张是你的铺?”
“跟我来。” 后舱一张大铺,中间用红木隔成两个铺位,上铺洋式床垫,软硬适度,
悟心用手揿一揿床垫,又看一看周围的陈设,不由得赞叹:“财神家的东西, 到底不同。”
“这面是我的铺。”古应春指着左面说:“你睡吧,我在外面。有事拉这 根绳子。”
悟羽将一根红弦绳一拉,前舱的银铃琅琅作响;小玉恰好进前舱,闻 声寻来,一看亦有惊异之色。
“真讲究!”小玉抚摸着红木~*子说:“是可以移动的。”“索性把它推了 过去。”古应春说:“一人个睡也宽敞些。”小玉便依言将红木~*子推到一边。
古应春也退了出去,在中舱喝茶闲眺,心里在盘算,杨师爷来了,如果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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