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朋友,格能操心法子,实头少见笃。不过格是耐胡老爷的想法,你兴俚到 看奴不入眼呐?我啊弗能桠上去畹。”
胡雪岩懂她的意思,是怕万一好呈不成,金镯落空,当即答说:“总归 我是心尽到了,只要林老爷今天上船到福建,明天你就到方九霞去挑镯头,
好了,就这样说定了,”话宗,胡雪岩先站起来回席。
其时莺莺燕燕,陆续来到,而且都带了“乌师先生”,笙歌嗷嘈,热闹 非凡。就在这时候,听得楼下“相帮”高喊:“后厢房客人。”
“必是沙一心赶来了。”古应春连忙起身,迎出门外,果然就是沙一心。
“应春兄,”沙一心在楼梯口拉住他说:“我的行李已经下长江轮船了, 天亮就要上船。因为你说要替我引见一位朋友,所以特为赶了来,不知道是
什么朋友?倘或本来是住在上海的,等我半个月以后,从广州回来再见面, 好不好。”略停一停,他接着又说:“实不相瞒,我还要回去过瘾。”古应春
考虑了一下说道:“我要替你引见的这位朋友,就是胡雪岩胡大先生,这样, 你进去先见个面,跟大家招呼一下,然后,我替你说明缘故,放你回长发栈,
等你从广州回来,如果胡大先生还在上海,我们再畅叙如何?”“这倒行。”
于是古应春将他引到筵席,一一介绍,其中一大半是初识。这沙一心 三十多年纪,丰神俊朗,说一口带川音的京腔,音吐清亮,颇予人好感。胡
雪岩很喜欢这个新朋友。他是候补同知的班子,所以彼此以官衔相称,“胡 观察名满天下,今天才能识荆,可见孤陋。不过,到底也拜见了一尊大菩萨,
幸何如之。”他举杯说道:“借花献佛。”说完,一饮而尽照一照杯。
“不敢,不敢。”胡雪岩声明:“第一回,我不能不干。”“胡观察吃花酒 是有规矩,向不干杯。”江罗勃说道:“今天是沙司马的面子。来,来,大家
都干一杯。”沙一心人本谦和,看面子十足,赶紧站起来说:“承各位抬爱, 实在不敢当,理当我来奉敬。”说着,自己满斟一杯,干了酒不断地说:“谢 谢!”
这时写局票的木盘又端上来了,古应春便看着沙一心问:“仍旧是小金 铃老三,如何?”
“不,不!应春兄,我今天豁免了吧!你知道的,我今天的情形不一样。” 沙一心又说:“而且偷此片刻之暇,不向胡观察好好讨教一番,虚耗辰光, 也太可惜。”
“也好。”古应春点点头,“回头我另作安排。”“我已经有安排了。”胡雪 岩接口说道:“等一等我们翻到前厢房,替林太尊、沙司马饯行。”
“不敢当,不敢当。”林茂先、沙一心异口同声地说。 古应春已经知道胡雪岩要为林茂先与湘云老四拉拢的本意;而他的另
作安排是看胡雪岩与沙一心颇为投缘,要匀出工夫来让他们能作一次深谈, 这一下正好合在一起来办,当即说道:“各位听见了。我代胡大先生作主人。
老四,你现在就回去预备吧。”
湘云老四喜孜孜地站起身来,先含笑向胡雪岩说:“格末奴先转去,拨 台面先端整起来。”接着,提高了声音说:“各位老爷,晏歇才要请过来,勿
作兴溜格噢!江大少,格桩事体末,我拜托仔耐哉畹!”
“包拉我身浪,一个?缺。不过,老四,耐那哼谢谢我呐?”“耐讲!”
“香个面孔阿好?”
“瞎三话四,讲讲就呒淘成哉!”说着白了江罗勃一眼,翩然而去。 林茂先久居北方,见惯了亢爽有余、不解蕴藉的北地胭脂,这天领略
了娇俏柔媚、妖娆多变的南朝金粉,大为着迷。大家都知道,这天的主客的 是林沙二人,同时也从古应春“代作主人”的宣布中,意会到胡雪岩与沙一
心或许有事要谈,便趁机起哄,都道不如此刻就翻台过去。
“这样吧!”古应春正好重新安排,“一心兄,你就请在这里过瘾,胡大 先生陪你谈谈。我先陪大家过去,回头过足了瘾再请过来。”说道,站起身
来;客人因为就在前厢房,倒省了一番穿马褂、点灯笼、出门进门的麻烦。 爱月楼老七却仍守着她送客的规矩,站在房门口一一招呼;等该走的
客人都走了,回身向胡雪岩说道:“胡老爷搭沙老爷请过来吧!” 后面是爱月楼老七的卧室,靠里一张大铜床,已在床中间,横置了一
个烟盘,两条绣花湖绉面的被子,叠成长条,上面摆了两只洋式枕头。胡雪 岩虽不抽鸦片,却知道抽烟的人向左侧卧,为的是右手在上,动作方便,因
而道声“请”;让沙一心躺了下来,自己在烟盘对面相陪。
“沙老爷!”爱月楼老七手上持着一只明角烟盒,走来说道:“呒拨啥好 个烟膏请耐,只有‘云土’,?晓得阿好迁就?”说着,拖张小凳子在床前 坐下来。
“蛮好、蛮好。七小姐,我自己来,不敢劳动。”“呒拨格号规格畹!”
“老七,”胡雪岩便说:“你就不必客气了,我晓得你打烟也不怎么在行。 既然沙老爷这么说,你就让沙老爷自己来。”“格末奴也只好恭敬勿如从命
哉。”说着,将烟盒放下,检点了热茶、糖果,又去削了一盘水果来,然后 说道:“有啥事体末,招呼一声末哉,奴就来浪前头。”
等她放下门帘离去时,沙一心已揭开盒盖,自己拿烟签子在水晶“太 谷打”上开始打烟泡了,右手烟签、左手象牙小砧,一面打、一面卷,手法
干净利落,不一会打成一个“黄、高、松”三字俱全的大烟光,装在斗门上, 又转过来、转过去,一面烘、一面捏,装好了用热烟签在烟泡中间打个到底
的眼子,然后抛过来将烟枪伸向胡雪岩。
“请,请。”胡雪岩急忙摇手,“我没有享‘福寿膏’的福气。” 听此一说,沙一心便不再客套,对准了火“沙、沙、沙“地一口气抽
完,拿起烫手的山茶壶嘴对嘴喝一口热茶,眼睛闭了一下,才从鼻孔中喷出 淡白色的烟雾来。
这一筒烟下去,沙一心才有谈话的精神——实在是兴致。 谈起胡雪岩很熟的一个人——为人骂作“汉奸”的龚孝拱。
此人是道光年间大名士龚定庵的儿子。龚家是杭州世家,龚定庵的父
祖都是显宦,他本人才气纵横,做得极好的诗,而又不仅辞章;幼年受他外 祖父金坛段玉裁之教,于“小学”——文字之学,亦有极深的造诣;但中举
以后,会试不利,几番落第。原来宣宗的资质性情,很象明朝的末代皇帝思 宗,他倒是有心做个英主,但才具甚短,而又缺乏知人之明,信任的宰相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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