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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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差一步,行李都上车了,明儿一大早就走。”

  “喔,你跟他谈了?”

  “是的。”

  “有办法没有?”

  “他们怎么会没办法?”老牛笑道:“就怕‘盘子’谈不拢。”“他开的‘盘

  口’是多少?”张瑞荫问。

  “何书办说,这件事一进一出,关系极大,如果袁老爷的中书还不出娘 家,不但升同知不必谈,还要追究他何以资历不符,那就不是吏部的事了。”

  “不是吏部的事,”徐世昌问:“是哪一部的事呢?”“刑部。”

  “好家伙!”徐世昌大吃一惊,“还要治罪啊!”“人家是这么说,咱们也 不能全听他的。不过,袁老爷正好有这个短处非求他不可,那就只好听他狮

  子大开口了。”“要多少?”

  “两千。” 正好差了一半;徐世昌面有难色,将袁世凯的信,递给了张瑞荫看。 看完信,张瑞荫问道:“老牛,他跟你说了没有,是怎么个办法?”

  “大少爷,你倒想,他肯跟我说吗?我倒是盯着问了好半天,他只跟我 说了一句话:‘事不难办,不过就告诉了你,你也办不到。”

  “好吧,跟他讲盘子吧,最多给他一个半数。”张瑞荫又说:“徐老爷的 朋友,不是外人。”

  这时是暗示老牛别从中乱戴帽子:“是!既然大少爷交代,我尽力去办 就是。”老牛又说:“我得连夜跟何书办去谈,不然人家天一亮就走人了。”

  连夜折冲,以一千二百两银子成交;先交一半,等办妥了再交一半。 徐世昌第二天到天津,去北洋公所将一千两银子领了出来,存在阜康福钱庄,

  先打了一张六百两的票子,交给张瑞荫。

  张瑞荫办事也很周到,将老牛唤了来说道:“你最好把何书办约出来, 大家当面锣、对面鼓说明白。怕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徐老爷对袁老爷也有 个交代。”

  “是。” 老牛便去约好何书办,在一家饭馆见面。部中胥吏的身份甚低,尽管

  衣着比纨绔子弟还讲究,但见了张瑞荫称“大少爷”,对徐世昌叫“徐老爷”, 站着说话,执礼甚恭。

  等把银票递了过去,何书办接到手中,摆在桌上,然后请个安说:“跟 大少爷、徐老爷回,事情呢?一举手之劳,不过要经十三道关口,一关过不

  去就不成。银票我暂时收着,也不会去兑,等事情办妥了再说。”

  “是的,你多费心。”张瑞荫问:“徐老爷应该怎么回复袁老爷?”

  “请徐老爷告诉袁老爷,说当初捐中书的名字不假,只为将门之后,投 效戎行,所以改名‘世凯’。只要北洋这么咨复吏部,一准改名,袁老爷的 同知就升定了。”

  这个诀窍说穿了不稀奇,但如果不是在吏部打通了关节,一改名字就 可能会把整个前程断送掉,因为要刁难的话,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折磨个一

  年半载,及至一关通过,又有另一关,非把钱花够了数,不能领一张俗称为

  “部照’的任官“文凭”,而在更名未确定以前,不能分发,不能赴任,只 有闲等,先就是一大损失。所以考试发榜,吏部铨选,如果姓名弄错,往往

  情甘委屈,将错就错,象袁世凯这样顺利的假“更名”,实在很少。

  即令如此,公文往返,也得半年工夫。其时局势又已有变化,李鸿章 的回任已经定局了——从张树声父子无意间得罪了张佩纶以后,李鸿章发觉

  张树声对北洋有“久假不归”之势,便利用时机,极力拉拢张佩纶,走李鸿 藻的路子,搞出来一个与张树声各回本任的结果,但李鸿章母丧尚不满一年,

  而朝鲜的内乱已经平定,不必再动用武力,就没有“墨?从军”而且“夺情”

  的理由,好在洋务上棘手之事甚多,以需要李鸿章与各国公使折冲的借口, 将李鸿章留了下来,等待适当的时机再颁回任之谕。

  当李鸿章自合肥老家入京时,在上海住了好些日子,对左宗棠打算驱 逐李鸿章势力出两江的情形,印象深刻。同时,对洋务、军务的见解,大相

  径庭,象中国与法国在越南的纠纷,李鸿章认为“彼欲难餍,我饷难支”, 应该和平了结,决不可用武,而左宗棠主张支持助越拒法的“黑旗军’刘永

  福,不但以军火接济云贵总督岑毓英转以援刘,而且正式致书总理衙门,认 为“主战主和,不难一言而决”,目前的情势,“不但泰西诸邦多以法为不然;

  逆料其与中国不协,必致事无结束,悔不可追”,就是法国亦何尝不顾虑, 真要与中国开战,危险甚大,不过势成骑虎,不能不虚张声势,如果中国动

  摇,适中其计。他说他“默察时局,惟主战于正义有合,而于时势攸宜,即 中外人情亦无不顺”

  就因为他一直有这种论调,所以朝廷特派李鸿章前赴广东督办越南事 宜;这是一个名义,实际上李鸿章并不必赴广东,在上海、在天津,都可以

  跟法国公使宝海和谈。但如左宗棠不断鼓吹武力干预,到最后恐终不免要到 广东去指挥对法战事,那一来只怕非身败名裂不可。

  当然,总署亦很持重,不会轻信左宗棠的“正义”说,只是李鸿章跟 宝海的交涉,因此而愈感困难。

  对法如此,对英亦常使李鸿章伤脑筋。英商的海洋电报线希望由吴淞 接一条旱线到上海,左宗棠坚持不许;英商希望减轻茧捐,左宗棠亦表反对。

  而最使李鸿章为难的是,左宗棠倡议洋药土烟加厘一事。

  “洋药土烟”皆指鸦片,“加厘”便是加“通行税”。左宗棠认为鸦片流 毒无穷,主张寓禁于征,奉旨允准后,会同李鸿章与英国公使威妥玛交涉。

  威妥玛提出洋药进口增加税,行销内地在各关卡所征厘捐不增加;左 宗棠也同意了,但每箱的进口税,中国要一百五十两;英国只愿缴八十两。

  相差太巨,一直没有成议。 以后左宗棠外放,交涉由李鸿章接办,而威妥玛奉调回国,希望此一

  交涉能如英国的条件谈成功,增添他回国以后的面子,李鸿章有心帮忙,却 以左宗棠的不肯妥协,以江督的地位表示反对,搞得事成僵局。

  但在事业上最大的冲突是,李鸿章原主“海防”,而张佩纶有个专设“水 师衙门”创办新式海军之议,大为李鸿章所欣赏。但左宗棠一到两江,巡阅

  过海口及长江以后,改变了他原来“陆防”的主张,特意将水师出身的彭玉 麟请了来,商量造新式兵舰,而且已经开始在办了。左宗棠首创福建船政,

  对此道不能说他是外行;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将来创办新式海军,左宗棠决 不容北洋单独掌权。“海防”、“陆防”之争,只要打倒了他的理论,便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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