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你先给我滚蛋!你能混到今天,还不是因为我和许相提携你?这是我的家,轮不到你大呼小叫,再敢骂一句,我叫家人撕了你的嘴。明儿上殿再参你个辱骂三公的罪名,这个永乐少府你都甭当了,回家做你的太尉梦吧!”曹嵩下了逐客令。
“你、你……”若论口舌之利,十个樊陵捆起来也抵不过一个曹嵩,他气得直哆嗦,“好,我滚!咱们走着瞧!”曹操就在门外,听他要走,便把身子隐到门侧,悄悄伸出一条腿来。樊陵气哼哼拉开门,也没注意脚底上,一脚正趟在曹操腿上——这一个跟头,生生从台阶上绊了下去,摔了个嘴啃泥,哎哟了半天爬不起来。
“哟!谁呀这是?摔坏了吧?”曹操装模作样迎上去扶,“樊叔父,怎么是您呀?这真是……怨我怨我,走路太急了!”说着假模假式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樊陵木屐也断了,衣服也扯了,黑灯瞎火的簪子都找不到了,头发披散还沾着泥。他狼狼狈狈站起来一摸——门牙磕掉了!捂着淌血的下巴,指着曹操:“你……你……你们爷们都不是好东西!”说完这老家伙竟气哭了,攥着折断的木屐,一脚深一脚浅地去了。
曹家父子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这爷俩恐怕只有在捉弄人的时候才相像。曹嵩笑罢多时,脸色忽然变得很凝重:“说归说笑归笑,看来我这个太尉是当到头了。”
曹操心里一阵心疼,毕竟那是整整一亿钱啊!千叮咛万嘱咐还是白扔出去了,又怕父亲难过,只道:“反正您已经问鼎过了,还有什么遗憾的?不去那个太尉府更好,冷冷清清的了无生气。以后清闲了,你天天都可以在家抱孙子。”
曹嵩倚着门叹息道:“是啊……天天可以抱孙子。”
樊陵这一去果然风波不小,他与许相、曹嵩本是一党,如今因为这点儿小事颜面撕破。他先是跑到司徒许相那里搬弄是非,然后跟十常侍诉委屈,最后典卖家产又勉强凑出一千万钱,恭恭敬敬送到了西园万金堂,万事齐备只欠一场仗。说来也巧,正赶上汝南黄巾再次叛乱,皇帝刘宏终于逮到了借口,立刻将曹嵩罢免,转为谏议大夫。
半个月之后,樊陵如愿以偿接替太尉之职。曹嵩自中平四年十一月任太尉,中平五年五月罢职,合计七个月。他的前任崔烈担任太尉也是七个月,出资五百万;而曹嵩却多花了二十倍!
樊陵任职后,曹操以为父亲的心情一定会很失落。但出乎意料,他还真的天天坐在家里抱孙子,连到东观应卯都懒得去。又过几天,曹操从大将军府回来,见父亲正坐在厅堂里跟楼异有说有笑的。
“爹,何事这么高兴?”
“子和回来告诉我,樊陵要罢职啦。”
“啊?一个月都不到呀?”曹操感到很意外。
“是呀,让这老东西与我争!当不了一个月他就完了。”曹嵩幸灾乐祸道。
“因为什么?”
“皇上要举行耀兵大典!当众册封自己为‘无上将军’,到时候樊陵怎么拿得出手?且不说人望,连门牙他都没有。皇上要用最有威望的马日磾当太尉,让这个大典进行得完美。”
“哪有皇帝自己册封自己当将军的?”
“他是想自树威严,压一压何进的势头。另外他还要当众正式册封你们西园八校尉,可能还有赏赐。”说到这儿曹嵩倏地收住了笑容,“上军校尉的人选确定了。”
“谁?”
曹嵩脸一沉:“蹇硕。”
“蹇硕?怎能用宦官呢?”曹操颇为不满。
“不用他还能用谁?皇帝身边也只有这个人对他绝对忠诚了。”曹嵩把玩着拐杖,“这些话都是皇上与尚书议论出来的,连皇后都不知道。你速往何进那里给他提个醒,蹇硕这小子是个愣头青,什么大将军、十常侍、皇后,他谁的账都不买。这个人只知有皇上,不知有他人。将来的麻烦还多着呢!西园校尉,这是个玩命的差事。你小子得做好准备。你若熬过这一关,咱曹家从此大兴大旺。你若是熬不过这一关,唉……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我这辈子就算混齐了!”
曹操心里越发地不安:当初我当洛阳北部尉,可是亲自下令打死了蹇硕的叔叔啊!
耀武扬威
西园八校尉的人选一旦确定下来,紧张的典礼准备也就开始了。耀兵大典将在皇宫的平乐观举行,为了使典礼更显威严肃穆,刘宏亲自巡视,下令在平乐观前修建讲武坛,上立高达十丈的十二重五彩华盖,刘宏要在此临视三军。根据《六韬》中“有天子降兵事,可以威临四方”的说法,刘宏要自称为“无上将军”。另一方面在讲武台的东南,又为大将军何进也修了一座小坛,上立九丈的九重华盖,以示统帅威仪。谁都看得出来,如今何进的身份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大典举行在即,将作大匠朱儁回朝——自当年削去“车骑右将军”名号,朱儁深感不安,正逢八十老母去世,他辞官回乡守孝,实际上与曹操一样,不过是借此机会躲避十常侍迫害。
如今三年已过,朝局大变,十常侍自顾不暇,再也不能危及到他了,于是他立刻回朝担任了太仆。
曹操闻听甚是欢喜,知道他是大忙人,特意寻了一个阴雨之日登门造访,两人曾协同戡乱,又都有回乡避难之举,见面自有一番倾诉。
当曹操论及并州战事董卓为将时,朱儁笑道:“孟德,当年你出为济南相,恐怕知道得不详细。那董仲颖征讨羌乱甚是反复不定,而且张温为帅征他为将的时候,他言辞傲慢,很不愿意与羌人为敌。”
曹操听这话与父亲对樊陵所言如出一辙:“我也多有耳闻,那董卓真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不敢说,但是他确实在拥兵自重。我朝西北之乱久战不息,而所用之将又皆是凉州人,若皇甫规、段颎、张奂、臧旻、夏育、周慎,还有他董卓,皆为戡乱名将,可是他们当中无一人能及皇甫义真平灭黄巾之贵。”朱儁说到这儿似乎有些感慨,“那董仲颖与皇甫义真同乡而出,论资历曾随张奂出兵放马,比皇甫嵩老得多。可皇甫义真曾有左车骑将军之贵,他却还是个不伦不类的前将军,打仗听别人节制,他自然心中不忿。于是他就在讨伐边章时广施恩德,招揽一大批羌胡之人,又将归降的湟中义从纳入麾下,借此自树声望,以为进取之策。”
曹操知道他也是爱听奉承的,赶忙连连叹服:“小可自以为有所长进,见事还是远不及您呀。”
“休要谬赞。”朱儁连忙摆手,“我这三年身处垩室,不闻政事。现在的并州刺史由何人担当?”
“丁原丁建阳。”
“是他……”朱儁显得很忧虑,“董卓、丁原二人皆在并州,一样的脾气秉性,二虎相争恐不能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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