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白了他一眼:“说!”
“小侄本不是军中之人,军法管我不着。”他一扬脸,笑眯眯看着伯父。
曹操心里有气,本来他也没想治罪曹安民,毕竟曹德只有这一条根,打了对不起死去的弟弟。但是他爱面子,想等鞭子举起来时再赦回侄子,可曹安民这么一狡辩,倒把他的火勾起来了:“什么管不着?你既不是军中之人,就不应到中军帐来。”
“伯父,是您……”
“住口!军中没有伯父。”曹操又一拍帅案。
曹安民假模假式给自己来个嘴巴,改口道:“将军,我没想进帐,是您叫我报门进帐的。”
诸人一听他这样狡辩,更是忍俊不止。曹操一摆手:“我叫你进帐是因为你在外面喧闹,你在中军帐门口嬉笑也不行。”
哪知曹安民听罢越发高叫:“将军执法不公!”
曹操气大了:“胡说八道,哪里不公?”
曹安民道:“将军带家眷入营本身就是干犯军法,现在却要治我的罪,您说这公道不公道?”
“这……巧言令色……”这句话倒把曹操给噎住了,“我说侄儿啊,你……”
“军中没有侄儿。”曹安民打断道。
帐中之人哪儿还忍得住?夏侯渊第一个扑哧乐了出来,他一笑夏侯惇、曹仁、曹纯、任峻、卞秉这等近亲全跟着笑了。他们都笑了,外人也憋不住了,程昱、薛悌、满宠都是性情中人,大帐里顿时欢声一片,连素来稳重的荀彧都不禁莞尔。
曹操脑子都乱了,真拿他一点儿主意都没有,把手一扬:“滚滚滚!滚回后营,等散了帐我拿家法处置你!”
哪知曹安民还是跪着不起:“将军执法不公!”
曹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怎么又不公?”
“既然小侄家法处置,子修为什么要受军法?”曹安民说完这句话,大伙不禁连连点头:原来他是想帮曹昂摆脱罪名,这小子友爱兄弟倒也难得。
“他有军职在身。”曹操也豁出去了,索性不顾身份与他分辩。
“但他是您的儿子,我是您的侄子,您不能厚此薄彼。要是这样处置,小侄就该与子修一同挨鞭子。”
“好,那就一起打!”
曹安民把嘴一撇:“但是小侄本不是军中之人,军法管我不着。”
曹操兀自不觉:“既不是军中之人,就不应到中军帐来。”
“您叫我报门进帐的。”
“帐口也不准聒噪。”
“将军执法不公!”
“哈哈哈……”这次大伙是放声大笑了。曹安民兜个圈子,又把话绕回来了。众人一笑,曹操也明白过来了,这样争辩下去永远也辩不倒侄子,不禁也气乐了:“你小子哪儿学的这一套鬼把戏?”
曹安民也真够莽撞的,用手一指卞秉:“从小跟舅舅学的。”
曹操白了小舅子一眼,又拧着眉毛瞪着侄子:“胡闹!帐中不准随便乱指,也不准喊舅舅。”
“您既然问我,我能不答吗?”曹安民永远有理,“要是不答就犯军法了。”
“出去!”
“您还没赦子修呢。”
荀彧实在看不下去了,插口道:“将军啊,姑且看在他们兄弟孝悌和睦的份上饶恕了吧。”
胡闹了半天,曹操气早消了,指着曹安民鼻子道:“看在文若的面子上就算了……下次不许!”
二小道谢起身,曹昂这才敢说话:“启禀将军,非是我等无故喧闹,只因方才我与安民带兵探查敌营,发现一件离奇之事。”
“你怎么能带他去探查呢?”曹操颇为不满,这俩小子胆太大了。安民要是让敌人伤了,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弟。
“是我非要跟着去的。”曹安民赶紧替兄长遮掩。
曹操懒得跟这能说会道的侄子计较了:“你没有军职,以后不许了……刚才到底发现什么了?”
曹昂拱手道:“葛陂西边有一座忒大的营垒,地处冲要之处,四围磐石堆砌,颇为牢固,比其他的土垒大得多。我们以为是刘辟所在,便稍近些观看。哪知此处高立‘许’字大旗,另有乡勇打扮的人在垒上把守,每当黄巾贼经过,守垒之人以飞石投掷,似乎视之为敌。那里屯驻的必定不是黄巾贼。”
曹安民补充道:“这座石垒立于葛陂正西沿岸,方圆一里之内都没有其他营寨,这可是个机会啊!”
这席话可把所有人的精神都提起来了:若是黄巾另有敌人在此,便可以争取过来共同破贼,况且这座石垒地处冲要,若能借此在葛陂沿岸打开一个缺口,战局立时便可扭转。
“此言当真?”曹操手据帅案站了起来。
“军机大事,小侄哪敢欺瞒伯父?”曹安民又失口了。
曹操这会儿也不管军营里有没有伯父了,兴奋地绕出桌案:“子修、安民带路,点三百虎豹骑带我前去观看。”
“将军不可以身犯险。”荀彧赶紧提醒——昔年在寿张,曹操与鲍信轻骑巡查地形,突遇黄巾袭击,鲍信战死阵中。自此之后,大家一直尽量避免让曹操轻兵出营。
“不碍的!”曹操一摆手,“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贼人守备有余,攻战不足,此去料也无妨。”
曹安民又凑上前挤眉弄眼道:“小侄没有军职,不得相随。”
曹操一拍他脑门:“好小子,暂授你军中书佐之职。”
“谢将军!”曹安民一改懈怠之态,跪倒在地。
“别磨蹭了,速速领路。”曹操笑呵呵扫视众人,又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大家紧守营帐,不可松懈。”
“诺。”众人起身领命。
曹操走到帐口,忽然又伸手唤过夏侯惇,耳语道:“你要好好提防刘服那小子。”
曹昂点的这三百虎豹骑可谓精中之精,盔明甲亮快马长枪,更有典韦全身披挂,保着曹操父子赶奔葛陂西面。虽然知道敌人坚守不出,但小心起见还是卷起旌旗朝南面远远绕了个大圈子。直到那个独特的营垒附近,才猛然转过去,所幸正有一处密林土坡,曹操便命令大伙隐于林间远远观望。
这座巨大的石垒方圆有半里多,正卡在葛陂西面的山坡上,周围一里以内并无其他黄巾土垒,整体是用磐石堆砌,有一扇栅栏门,外设拒马鹿角。虽然垒墙高度参差不齐,但最低处也有一丈五尺,这绝对是耗费不少人力才建起来的。石垒上端围着木头栅栏,有乡勇模样的人手握大刀把守,当中一杆锦绣的大旗,上写斗大“许”字。
曹操看得分明,似乎不是黄巾的营垒。刚要回头跟儿子说话,忽听一阵喧闹,打北面来了群黄巾贼,大约有四五十人,还推着一辆大车,正奔那座石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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