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我今天找的不是孟德……秦宜禄留下,剩下的人都给我出去!”曹嵩一声令下,除了秦宜禄所有的仆人都退了出去。“小子,我今天特意趁我儿不在来找你。你站起来,我有几句话问你。”
秦宜禄心里忐忑不安,哆哆嗦嗦站了起来。
“我想知道,孟德身边原来的两个长随到哪儿去了?”
“这个……这个……”秦宜禄额头上顿时渗出汗水,“小的不知道,自从我和楼异到这边当差就没见过他们。”
“没见过?你还真敢说话呀……”曹嵩站起身来绕着秦宜禄转了两圈,“不知道?看来你年纪轻轻记性还不及我!我给你提个醒,是谁撺掇孟德把他们派到你们原来的差事上看门?是谁指使其他守夜的兵丁欺压他们?下雪那天他们被殴打一顿,还被逼着在外面守夜,你不知道?两个人活活被冻死在雪地里,你能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叫那些人为他们报了个暴病身亡,你不知道?”
秦宜禄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小的知罪!”
“你厉害呀!没想到我还真小瞧你了。洛阳城不愧为大邦之地,这守门兵丁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呀!有楼异那样杀人不眨眼的狠主儿,还有你这样的狼崽子!”曹嵩冷笑一声,“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家奴,你不声不响就给弄死了,你了不起呀!”
秦宜禄吓得抖似筛糠,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家奴?我告诉你,他们是我们曹府的家生子,我一手调教出来派给孟德的。孟德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告诉我,打死蹇图、同桥玄郊游、诓骗许劭这些事儿我都知道!我是怕孟德年轻气盛,特意让这两个人给我通风报信,万一捅了什么娄子我好帮他维系……这倒好!叫你这个狼崽子给废了!我还蒙在鼓里呢,俩月没得着消息,检举曹破石这么大的事儿我竟然不知道!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宰了你?”
秦宜禄惊得一泡尿撒在裤子里,往前爬了两步,一把抱住曹嵩的腿,哭道:“老爷饶命呀!我也是不得已的……求您开恩呀……呜……”
“瞧你那德行!把眼泪给我蹭干净!”曹嵩一蹬踹开他,又稳稳坐了下来,“狗奴才,我算计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有胆子干没胆子扛,算个什么东西!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是心软了,兴许就饶你一命。”
“是!”秦宜禄擦了擦鼻涕眼泪,“是这么回事儿,自打我和楼异跟了大人,他们以为我们争宠倚老卖老就叫我们干苦差事,我实在受不了就跟大人说,我们离开班上还缺两个人,就叫他们补上了。他们不服还想着算计我,在班上骂闲街。我原来是守夜班头,那些兄弟跑来告诉我,我琢磨着一不做二不休,就叫他们想法子把他俩弄死了……我也是被逼无奈,不弄死他们我就没好日子过……大人您看在我是初犯就饶了我吧。”说罢一个劲儿磕头。
“哼!你倒是鸡鸣狗盗有才华……”曹嵩瞥了他一眼,“我指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哪两条路?”秦宜禄看到一丝希望。
“一条是我赐你根绳子,你找棵歪脖树自个儿了结。另一条嘛……”
“老爷您说,只要不叫小的死,什么事儿小的都愿意干。”
“好,死了两个奴才要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孟德身边没有我的人可不成。就像这次的事儿,我要是提前知道他就不会被调出去。你既然能算计死他们,可见你小子比他们机灵。”曹嵩俯下身子拍了拍秦宜禄的肩膀,“今后孟德要到外地做官了,京师和兖州离得那么远,以后有什么闪失我就更管不上了。你既然弄死他俩,他俩的差事我就交给你了。听好了,孟德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跟什么人走得近,你都得给我记好了,然后想办法告诉我,知道了吗?”
“是!”秦宜禄又磕了一个头,“小的一定按您说的办。”
“但愿你说到做到……从今儿起,孟德管你多少钱我不论,他俩的那份钱我给你一个人留着;事先说好了,这个案底我也给你留着,害死人命可是死罪!生之欢、死之哀我都摆在你面前,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说罢曹嵩起身就往外走。
“送、送老爷……”
“甭送了,先把裤子换了吧!”曹嵩头也不回地步出了衙门。
曹嵩带着贴身随从刚出了衙门大院,就见一辆绛紫漆色的马车停在门口。车帘一挑,白发苍苍的老桥玄从里面走了下来。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桥公,真巧呀!”曹嵩好半天才开口。
“巨高也在呀!”桥玄也显得很木讷,“听说孟德要走了,我来瞧瞧他。”
“有劳您挂怀了。这两年来承蒙您对小儿的关照……”曹嵩自知身份尴尬,但还是想表示一下感激。
“没什么。孟德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官。我看好他绝不是因为什么人的缘故,同僚间走动走动是应该的。”曹嵩见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拱手赔笑道:“辛苦您老人家了。天气寒冷,多注意身体。孟德不在,您要愿意可以进去等他一会儿。我还有事就不陪了。”说罢很识趣地低头上了马车。
诀别桥公
曹操至太学寻出鲍信,和他凑在一处喝了点儿酒,见天色已黑,两人并辔沿着城墙往北行,直到城北秏门,曹操忽然勒住马。
“怎么了?”鲍信问。
“你看看门边那两对五色棍,我走后谁还使它们?谁还敢像我这样在京师当县尉?这棍子早晚锈死在那里……”曹操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何必这么难过呢?你把它们带走吧,它们可是你曹孟德执法如山的见证,无论走到哪里都透着你的威严。挺起腰板来,别想那么多。你这人就是太不自信,认准了的道,干嘛总是犹豫呢?”
曹操苦笑一声:“我不是犹豫,是心灰意冷。”
“依我看你是无病呻吟!”鲍信的口气很严厉,“又没人罢你的官,不就是调出京师嘛!是汉子就出去干一番事业,遇到点儿挫折就借酒消愁唉声叹气,像什么样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你现在这个熊样,算个能臣,像个奸雄?许子将瞎了眼不成?”曹操被他这么一激,顿时提起了精神,指了个兵丁嚷道:“你!过来!”
“大人!有什么吩咐?”兵丁上前跪倒。
“你去寻几个人,把这对五色棍扛到衙里去!我要带着它们到顿丘上任,用这对棍子上打奸臣下打贼人,治出一个夜不闭户的县城来!”
“大人说得好!我们都不舍得大人走。跟着您老人家,我们不用低三下四,夜里守夜还有酒钱。”说着那兵丁竟还落下两滴眼泪来,“别的不说了,现在只盼大人官升得高高的,有朝一日再回京城,我们给您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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