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三思。”蒯越一见不妙,仗着胆子谏道,“且不论张仲景才智如何,他为长沙百姓医治伤寒素有厚德,朝廷初辖荆州就把这样的人拿掉,恐怕……”
曹操哪听得进去:“行医之人一抓一大把,我还在乎这几个宵小之辈不成?轰走!”说罢一抬手,指向立于班末的金旋、韩玄,“武陵太守刘先已调往许都,今长沙又出缺,你们两个去补。好好干,要叫江南之人看看,我曹某人照样管得好荆州!”
“遵命。”金旋、韩玄皆因私情而来,曹操承诺给他们升官,可没想到能一跃成为郡将,岂会不高兴?
蒯越瞧着这俩人格外忧虑——一个京兆人,一个河内人,又没有地方任职的经验,要他们到江南任职,这担子如何挑得起来?刘表重用乡绅豪族已久,换了这俩北方佬,吏民上下能买他们的账吗?可是想归想,蒯越终究没敢反对,只盼曹操早些消气,以后找机会再说。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赵达又进谗言:“华佗乃一军吏,如今欺上犯法乃监察不力所致。我等身为校事难辞其咎,然刺奸令史高柔也难脱罪责!”
这根本不挨边,又扯到高柔头上了,曹操就坡下驴:“对!将高柔杖责三十以示惩戒。”谁让他是高幹的族弟,拿他撒火还用找理由吗?
一番发作还未完,又见主薄温恢走进帐来:“启禀丞相,益州牧刘璋遣使者张松到我军中犒劳,请求面见丞……”
“叫他候着!”曹操不待其说完就道,“前不久许都刚去个张肃,今日又来个张松,这刘璋也真不嫌麻烦。十几年未向朝廷通使,现在一派起来就没完没了,算上阴夔,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尽说些无用的话,送些没用的东西!”
温恢拱手道:“这张松就是上次来的张肃之弟。”
“不管是谁,叫他暂住军中,以后再说。军务繁忙之际谁有工夫见这等无关痛痒的人?”曹操话音未落又听外面有喧哗之声。不多时,一个斥候跑进来:“东吴水军又回来啦!”可能是这一仗士兵打怕了,斥候连进帐施礼的规矩都忘了。
“哦?周瑜小儿去而复返,莫非还敢再来挑衅?老夫亲自去看。”曹操说着话已气哼哼出了大帐,连青釭剑都拔出来了,刘勋等人见了又觉好笑——敌人在江上,又不是白刃战,拔剑有什么用?
众文武一窝蜂都跟着出了帐,来到江边瞩目远眺——江水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金光,白茫茫一片,在波浪之间有几艘东吴战船自下游驶来。不过离曹军极远,也不往这边来,反而向对岸靠拢。再向东看去,后面密密麻麻还有许多,敌人似乎已全军出动,虽然不及曹军船多,但是队列整齐戒备森严,先登、赤马等船穿梭其间,丝毫不逊于曹军。
“传令三军小心防备,不可轻易出战。”曹操看出点儿门道来了,“周瑜是不是要在对岸扎营立寨?”
蒯越点了点头:“不错,他要与咱们隔江对峙。若不能摆脱这支敌军,咱们便到不了江夏,丞相可要小心。”
“哈哈哈……”曹操突然笑了,“我还以为周瑜有何过人之处,原来也不过尔尔。论兵力我众他寡,论战船我多他少,论粮草资财我更不知胜他多少倍,他竟然自不量力与我对峙。好啊,他泊船立寨,咱也立寨,倒看看谁拖垮谁。等僵持日久,他战不能战,资财不济,师劳兵疲,军心离散时,我看他还能如何。立刻传令,水陆两军原地立寨!”
荀攸、蒯越面面相觑,虽说这样的打法可能很费时间,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以本心而论,他们根本不赞成沿江推进,若集中陆战优势,从襄阳起兵,自汉水两岸进发,这会儿可能已经杀到刘备城下了。可曹操偏要“一石二鸟”,现在已经与周瑜交了手,就不能再退缩。倘若这时收兵江陵,无异于向敌人示弱,刚刚归附的荆州兵也会军心动摇,以后的事就更不好办了。
荀攸回首望着己方这边的地貌,见附近恰好是一片光秃的河滩,再往北则是绵绵不绝的山岭密林,时至初冬树叶都已凋零,显得甚是荒凉。而这片山林阻挡了北去的道路,要想从陆路前往江夏,就只能从沿江小道而进了。不知为何,荀攸心头竟闪过一丝不祥之感,忙问蒯越:“此乃何地?”
“此处名曰乌林,属江夏郡沙羡县境内。”
“哦。”荀攸顿了顿又问,“那对岸呢?”
蒯越望着南岸险绝的山峦绝壁,随口道出两个字:“赤壁[1]!”
[1] 从地理位置上讲,曹操与周瑜交战之地,北岸是乌林,南岸是赤壁,主战场在乌林一方,史书中也并无“赤壁之战”这一说法。后来北宋苏轼游长江,误把黄州北岸赤鼻矶当作赤壁,写下两篇《赤壁赋》,所以后人往往反将这场战斗唤为“赤壁之战”。
第十三章 暗布奇兵,周瑜的苦肉计
得之失之
曹操初战不利,将大军屯于长江北岸的乌林,周瑜则屯驻于南岸的赤壁,自此隔江对峙。一连半个多月,曹操没有主动出击,周瑜也毫无反应。汇集近二十万大军的长江,竟然波澜不惊毫无杀意,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就连两军的巡江船迎头撞见,也仅是远远放些空箭,然后互不相扰各行其是。
战事之所以僵持是因为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曹军虽众却不及周瑜所部精锐,先前的一仗已让曹操看得很清楚,一味死缠硬打死伤太大,也未必能取得最终胜利。反观周瑜一方,虽善长水战,但兵力悬殊,若拼全力孤注一掷,只要稍有闪失,江东六郡便会毁于一旦。最后双方心有灵犀般选择了相同的策略——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但这种对峙是不公平的,因为这不仅是毅力的对决,更是两个阵营整体实力的比拼。打仗打的是粮草资财,曹操背后有广袤的中原、河北之地,以半个天下之力供养一支十几万的军队,绰绰有余。周瑜凭借的只有江东六郡,而且时局不宁,山越造反,投降派甚嚣尘上,周瑜在前方御敌,孙权也在后方顶压力,内外交困能支撑多久?况且曹操手中还有一支游弋于僵持之外的部队,屯驻在襄阳附近的于禁、张辽等七军总兵力将近四万,他们还没投入战斗呢。
胜利的天平始终倾向于曹军,曹操个人感觉也非一般的好,而是大好特好。他每日除了巡视水旱营寨,还要阅览后方的奏报,即便如此,总能抽出工夫与儿子们畅谈国事。曹营宿将掌管陆营,荆州诸将保守水寨,也替他分担了不少工作。总之在他看来,这场仗已无需过多费心,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这日军中又有喜事,曹操命蔡瑁在襄阳招揽名士,毕竟蔡氏名门望族有面子,不到两个月时间,竟请出了十几位羁旅之士,都是当初不肯屈仕刘表之人。曹操命荀攸、蒯越率领众掾属出营迎接,在中军帐会见众人。他见了这些人自然高兴,但最高兴的还是蔡瑁能为他所用,拉着老朋友的手半天不撒开。抬眼遍视众人,年长者端正素雅,年少者英姿飒爽,个个都似胸怀锦绣。可看着看着,其中有一人却格外吸引了曹操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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