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忿忿道:“我才是主将。”
“我怕你丢了,替你收着,替你收着……”朱灵憨笑。
“当将军能把令丢了?快给我!你若不给我不准你当先锋。”
“哎呀!咱都老是交情,这点儿面子都不给……”
他二人正斗嘴,帐帘一动,负责粮秣的典军校尉丁斐走进来。曹操摆手叫他俩闭嘴:“有何军情?”
“弘农太守贾逵解送军粮千斛、牛马牲畜百余匹,已屯入后营。”
“来得正好。”曹操道,“先分二十头牛给两位将军,叫兵士饱餐战饭养精蓄锐,今晚也好出兵。再致书河东太守杜畿,大军近日就将北移,改由他就近供给粮草。”
“诺。”徐、朱二将与丁斐一齐退下。
曹彰跃跃欲试也要请命,不待他张口曹操一拍帅案:“陈矫、王粲、曹植听令!”
“在。”三人没想到还有自己差事,连忙起身。
曹操一指曹彰:“你们三个把他给我盯住了,别叫他出去惹祸。老夫的儿子是不少,但也经不起一个接一个地死!”说罢起身招呼在场所有人,“传令全军拔营起寨,西进十里逼近潼关再扎营。”
曹彰咕哝道:“明明要北渡了,为何还要逼近敌人?”
曹操拍了拍他肩膀:“傻小子,何时你能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为父就不用这么盯着你啦……”
曹军西进十里,毗邻潼关扎下营寨,只有徐晃所部四千兵士未动,杀牛宰羊吃饱喝足,往帐篷里一卧,睡不着眯着,静候太阳落山,直耗到戌末亥初天已大黑,徐晃才传令启程。锣鼓军帐、辎重粮草、辕车藩篱尽数收好,小船是早预备下的,二将督率士兵北越关山,先渡渭水。
渡渭水还算顺利,虽然水流湍急,但没有任何人干扰,只是辎重军帐不能舍,因为过黄河还要再次下寨,故而耽误了工夫。曹营诸将中徐晃出了名的谨慎,素来是“先为不可胜,然后战”,治军也最严,这边渡着河,那边就开始排列辎重——藩篱在前,辕车居中,军帐粮草居后。已经过河的兵四下戒备,还没过河的就排列这些东西,黑灯瞎火的竟没一人闲着,无愧军中有谚“不得晌,属徐晃”,万事都想在前头。
偏偏朱灵却是众将之中治兵最松的,又是个急性子,只要当兵的打仗肯拼命,其他什么都不管,无怪乎落到这步田地。他瞧徐晃慢慢吞吞安排这些杂物心里就起急,若非屈居副将之位,早就带兵冲出二里地了,催了徐晃半天,总算是等全军都渡了河,这才列好队伍接着前进。
这会儿已近子时,明月朗照,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给漆黑的荒原带来几分光亮。渭河以北不知有无叛军,这月光可帮了大忙,徐晃也不传令举火了,就借着朦胧月色前进。若依朱灵之法,过了渭水就西奔黄河河口,顺着河岸北上,先声夺人遇着敌人就拼;徐晃不听他言,偏偏不走河岸,直接向北行军,哪怕绕个大圈子,也要防止暴露行踪。
曹军在漫漫荒原上行军,有条不紊队列整齐。朱灵暗暗光火——徐公明磨磨唧唧简直像个老妪,黑灯瞎火列这漂亮阵势有个屁用?徐晃也不理他,督着队伍继续前行,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昏天黑地不知到了哪里,士兵们眼皮子都打架了,这才传令西转。过了蒲坂县境,大家摸黑来到河岸,隐约望见自北南流的黄河——这段河道虽不及渭水湍急,但河面却宽得多,对面还有丛丛密林。依着朱灵这就渡河,徐晃还是不着急,顺河道接着向北,走走停停,又耗了小半个时辰,直到一处两岸都平缓开阔的地方才勒马,笑道:“先锋官,该你显身手了,千万小心。”
朱灵忍了半宿,就等这句话了,哪还顾分布船只,领着几十个亲兵就上了船,抢先离岸扑奔河西。行军可以借着月光,渡河可就得打起火把了,朱灵身先士卒,登到船头亲自举火,为十几条小舟引领方向。可船刚行到河中央,忽闻对面传来马蹄之声,紧接着也有稀稀疏疏的火光朝这边靠拢——有敌人!
渡半受敌是兵家大忌,这地方要是过不去,敌人隔河堵截,走到哪儿人家堵到哪儿,永远也过不去。曹军已是有进无退,朱灵把牙一咬,转身从亲兵身上抽出把环首大刀,将左手火把一摇,嚷道:“小的们看好了,跟着老子杀啊!”说话间船离对面已不足一丈,岸上早闪出一大片黑影。朱灵估摸着淹不到了,奋力往河里一跃,踏着齐膝的河水就往上冲。他立功心切,士兵们可没见过这么打仗的,万一对面备好弓箭,就成刺猬啦!犹豫片刻,见对面乱哄哄,似乎也未准备好,这才齐声呐喊跟着冲下去;使船的也都是人精,见士兵们下去,调转船头又去接第二拨。
朱灵今天豁出去了,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对面的敌人也搞不清状况,只是看见火把知道蹿过一人,匆忙中竟没人想起来放箭。眨眼工夫朱灵已然杀到,刚一上岸就有个骑兵挺枪刺来,朱灵身子一晃,让过枪尖挥刀便劈,顿时齐腰砍翻血喷如雨,后面十几个亲兵趁乱而上,西岸可就热闹了。
但曹兵不知,这可不是普通斥候,乃是梁兴麾下劲旅,约有五六百,且多为骑兵;统兵之人叫赵青龙,在关中诸部颇有勇名。梁兴得成公英之谋已移师渭北,派遣部将往来巡视河岸,就防着曹军前来,今夜负责巡查的就是赵青龙,行至此间偶见河上火光摇曳,忙派百余骑前来查看,哪知糊里糊涂打起来了,赶紧率兵接应。他一马当先赶到河滩,见百余骑与数十曹军杀得难解难分,其中有个又高又壮的将领,又喊又叫也没骑马,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攥着大刀,舞得车轮相仿,奋力厮杀勇不可挡。赵青龙火往上撞,他手中一杆丈八马槊,也有万夫之勇,当即催马直奔那将杀去!
朱灵影影绰绰见一骑奔来,也预感到不是寻常之辈,自己步行又是短家伙,一打准得吃亏,情急之下左臂一抡:“去你娘的!”将火把扔出去了。
赵青龙正要取他性命,突见一道火轮奔自己面门打来——挨一下不要紧,把战袍引燃可就烧活人啦!忙横过马槊击飞火炬,哪知紧跟着黑影一纵,朱灵举着大刀扑过来了。赵青龙吓得魂飞魄散,翻不过腕子也来不及拨马,饶是这小子反应快,立刻弃槊抬腿跨鞍,擦着朱灵的刀尖跳下马去,捡了条命。
人是逃了,马逃不了,大刀照着马背就劈下去了。也是朱灵一股急劲儿,竟生生将这战马斩为两段。喷得周遭一人一身血,血腥哗啦的肠子肚子流了一地,可把敌兵吓得不轻。赵青龙跳下马去一个侧歪摔倒在地,又是泥土又是脓血,黑灯瞎火也找不着自己的槊了。青龙变了蹿地长虫,摸了半天摸不到家伙,索性也不找了,站起身把佩剑一抽:“我照应着,快去搬兵!”可他的兵受此一惊已有些心怯,曹兵趁势渡过数百,两军黑咕隆咚地扎到一起,火把全撒手了,这可真乱了!
黑黢黢也瞧不清楚,有的兵瞧谁都像敌人,举着刀乱砍;也有的瞧谁都像自己人,一下都不敢招呼,喊得比杀得还凶!糊里糊涂一顿乱撞,猛然又见西南方撞来一彪人马——乃梁兴麾下另一部巡哨,为首之将名唤靳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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