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_王晓磊【十部完结】(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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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将安出?”

  “胡虏行如群兽,散如飞鸟,战不结阵,善于格斗,不习攻战。今若强渡此河,当调辎重、战车为先,沿河围成营垒,我军居于垒内与之相搏,虏虽至而不能入,我军方有胜算。”

  “就依你言,快到河边了,你现在就去给我调辎重车辆来,我要过河破敌。”

  “且慢!”夏侯尚拦住,“此乃弄险之事,将军不可为先登。”

  “到时候再说吧!”曹彰没把话说死。

  “您一人关乎三军性命,将军千万持重!”田豫嘱咐半天才去。

  曹彰令是传了,却根本没歇着,继续往前赶路。行军不停车辆怎能超到前头?田豫没办法,一辆车派十五个兵,推着往前跑吧!数百士卒推着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赶上前锋,也行至易水边了。后队人马尚未跟上,曹彰便欲放船渡河,还要自为先锋。夏侯尚眼看对岸远山起伏林木茂密,竟隐隐有尘沙蒸腾之状,必有埋伏;实在看不下去了,跪在曹彰马前连连叩首:“将军不能莽撞!倘有一差二错非但三军受累,大王与太子岂不抱骨肉之憾?请将军以三军为重,以社稷为重……”

  “婆婆妈妈,好不厌烦!”曹彰竟勾起一股诗意,“这易水乃前辈英雄际遇之地,岂不闻‘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正要在此大显神威!”

  夏侯尚都快哭了:“将军您不懂,这诗不吉利啊……”

  曹彰火了:“我不懂什么?荆轲从北往南,我是从南往北,岂能不胜?再要多言军法从事!”

  平虏校尉牵招在旁看得清楚,情知拦是拦不住了,真惹恼了他,兴许把夏侯尚杀了立威,索性钢牙一咬,纵马道:“杀鸡焉用牛刀?末将领一哨人马为先登!”也不等曹彰回复,先催自己兵放船下水。

  几十艘船不多时便离了南岸,前面的运车,后面的运人,牵招手持兵刃亲督兵士,把这先锋的差事抢走了。曹彰连挑大指:“此乃真丈夫也……嗯?以这几十辆结垒似乎少了些。夏侯尚,你再去催后面多调些车来,务必要保牵校尉安全。”

  夏侯尚总算缓口气,又去调车。他刚走不久田豫就汗涔涔回来了,驰到河畔麾盖下,却不见曹彰踪影,情知不妙,便听河上有人呼喊:“田长史,本将军在这里!”田豫扭脸一看,曹彰趁他和夏侯尚不在时登船了,急得直拍马鞍:“将军忒性急,此乃生死之决耳。”有些话没法明言——你要死了大王饶得了我们?大伙生死全在你一人身上啊。

  曹彰横槊大笑:“将不仁,则三军不亲;将不勇,则三军不锐!我若不亲临前锋何以激励三军……小的们,今日遇敌须当奋勇,建功立业便在此战!”众军士傍王子出战岂不尽命?齐呼应命声震河畔,一篙撑开便向北边划去。

  也就一刹那,对岸杀声阵阵扬尘骤起,满山遍野窜出无数敌军,马上步下皆有,有的披发左衽,有的顶盔掼甲,有的穿着抢来的汉家服色,多是骣马游骑,长弓大戟阴气森森,口中呼哨不止,如虎狼猛兽般向河岸扑来——田豫心头一凛,他料到有伏兵,可没想到这么多,少说有七八千人,后面大队人马还不知多少呢!

  牵招早到北岸,见此情形大骇,过河的不过几百人,而且都是步兵,忙招呼士兵把粮车往前推,设法结成阵垒。可哪由得曹军布置?敌人箭雨已过来了,顿时死伤一片;有的兵躲身车后,哪知乌丸之士精于马术,高明的骑士竟从车上越过,将曹兵活活踏死。牵招眼见敌人已至面前,还有什么办法?拼呗!曹兵人少乌丸人多,又是步兵打骑兵,简直就是送死,不多时就被乌丸冲得七零八落,粮车也翻了,敌人直逼到河畔,牵招有全军覆没之险。

  “将军,快回来!”田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曹彰哪里肯听?眼见离北岸已不足一丈,他挥舞大槊纵身一跃,竟直接跳上了北岸;大槊落处正是一乌丸游骑,槊尖直入马颈,曹彰手腕一翻,连人带马掀倒在地。眼看又有敌人奔来,枪尖已近面门,他缩身让过,横槊用力一扫,正击马腿,敌人栽落马下;后面紧跟着第三骑也绊倒了,两人又摔又踏双双毙命;后面还有第四骑,这人手持弯刀本领不小,忙提缰绳,双腿夹马腹,从尸身上跃了过来,照定曹彰脑袋挥刀便砍。大槊太长,曹彰回槊招架已不及,侧身闪开弯刀,敌人战马从眼前掠过,他百忙中拔出佩剑,狠狠往上一削——红光崩现,鲜血横飞,敌人那条握着弯刀的膀臂竟被他斩了下来!

  曹彰连毙四敌,船上众曹兵看得真切,无不惊呼:“将军真神人也!咱们也上啊!”跟着稀里哗啦全跃向北岸;有人跳不了这么远,掉在河里,也不顾衣服湿透,拖泥带水疯子一般就挥刀上岸。

  “好小子们,跟我杀!”曹彰大吼一声,左手执剑,右手执槊,在阵中乱挥乱舞,逢敌便杀,遇敌便砍;士卒也个个舍生忘死,与敌白刃相搏。

  南岸田豫看得冷汗直流——王子虽勇,身边只千余士卒,马不过百匹;敌军却有数千众,这么打不行!

  正无计可施又闻对面号角声起,紧接着白旄旌旗绕出山坳——乌丸叛首能臣氐率大军赶到。此时南岸曹军也尽数集合,无奈一条易水相隔,干瞪眼帮不上忙,只能等船回来。乌丸校尉阎柔催本部人马拥在最前面。他乃北州劲旅,甚是好战,见曹彰、牵招奋勇厮杀,急得直跺脚,眼看零星有几只小舟折回,便要抢船过去。

  “站住!”田豫厉声喝住,“你若不想王子战死就听我的!”阎柔被他喝得一蒙,真没敢上去。田豫把阎柔部众轰开,将陆续归来的船集结一处,就近调了三十多辆车,也不管辕车、粮车、突车、辎重车,只管往船上推,继而又点了二百精壮小校随他先渡。

  敌人纷纷涌来杀之不竭,好在曹兵背水一战不得不勇,人人杀得如血瓢一般。田豫所率之兵过河后并不与敌交战,而是奋力推车,但两军阵中羽箭横飞,岂是容易之事?

  眼看敌人越凑越多,南岸阎柔急得咬牙切齿,好不容易盼得船只归来,一猛子便蹿上去,还没传令开船,夏侯尚也挤上来了——他想得长远,若曹彰战死,曹操追究起来谁都活不了,干脆一块拼吧!

  “快划!快划!”阎柔连跺三下脚催船快进。他也是打仗不要命的,眼看离岸不远,挥刀跃上岸去,怪叫着冲入战团。夏侯尚却没登陆,号令战船回去接人,他在河上观阵。

  曹彰、阎柔虽负万夫不当之勇,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渐渐已露不支之态。这时一拨拨曹军陆续登陆,大家使出吃奶力气,迎着敌人的箭雨,齐推车辆向前挤——载着粮草、挂着死尸、插着兵刃,不管车上附着什么东西,不管前面是敌是友,也不管地上有无坑洼障碍,铆足劲往前推吧。

  在曹军舍生忘死的推移下,一个战车组成的半月阵在北岸布成了。曹彰、阎柔等人舍了敌人迅速撤退,爬过车阵躲在后面;也有不少兵躲避不及,被敌人赶上乱刀砍死。夏侯尚在河上瞧得分明,朝众士卒呐喊:“把盾牌扔过去!”一时间盾牌满天飞,船上的士兵都把盾牌扔到了北岸——战局扭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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