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弼诉县归,亲宾持壶觞乐之,忽闻对泣声,弼询之,鬼曰:“我耿顽童、李延奴也,月西冤已伸,翁宁不悯我二人邪?”弼难之,顽童曰:“月西与翁约为父子,吾独非翁儿女邪?何相遇厚薄之不齐也?”弼不得已,再往县入牒。官逮顽童父德宝、延奴父福保至,其所言皆验。自是,三鬼留弼家,昼相随行,夜同弼卧,虽不见形,其声琅然。弼从容问曰:“门当有神,尔喝从入?”月西曰:“无之,但见绘像悬户上耳。”曰:“吾欲爇纸钱赐尔何如?”曰:“无所用也。”曰:“尔之精气能久存于世乎?”曰:“数至则散矣。”
顽童善歌,遇弼饮,则唱汉山东调为寿。弼连以酒酹地,顽童辄醉,应对皆失伦。客戏以酰代之,顽童怒曰:“几蜇吾喉吻!何物小子,恶剧至此?”晓晓然数其阴事不止,客惭而遁。月西尤号黠慧,时与弼诸子相谑,言词多滑稽。诸子或理屈,向有声处击之,月西大笑曰:“鬼无形,兄何必然,徒见其不智也。”凡八阅月,始寂寂无声。
萧总管求焚
戚南元为归安知县,有萧总管祠甚灵,庙壮丽特甚。一日过之,值赛会之期,聚数千人,戚告于神曰:“天久不雨,若能禳神得雨则善;不尔,庙且毁,罪不赦也。”舁木偶于桥上,竟不雨,沉之水中。数日,舟行,忽木偶自水跃入舟中,侍者失色走报曰:“萧总管来!萧总管来!”戚笑曰:“是总管求焚也。”命系其舟侧。顾岸傍有社祠,别遣黠隶易服入祠,戒之曰:“伺水中人出,械以来。”已而果然,盖诸赛者贿没人所为也。遂焚之,而杖作伪者。
全州兵书匣乃水怪奔云之骨
乾隆丙辰,余过广西全州,见绝壁之上有匣,似木非木,其上无盖,舟人云诸葛亮藏兵书处。甲辰,余再过全州,已将五十年矣,仰而谛视,丝毫无损,疑世上焉得有此不朽之木。后广西布政司奇公过其地,用千里镜测之,的是木匣,非石匣也。其下江流迅急,舟难久停,心中终以为疑。
后阅《涌幢小品》云:嘉靖皇帝常遣南昌姜御史往取兵书。姜架云梯,募健卒缘梯而上,乃一木棺,厚尺许,黄黑色,其上有盖。启之,中有白骨,头颅大如车轮,两牙长一尺余,锋利如刃,遂取以下。御史据实奏闻,瘗其骨于山侧。是夜,姜梦一虎头人,长丈余,撞门而入,瞪目怒曰:“余,水神巫支祈之第三子奔云是也,能出入风云,吞啮虎豹。当禹治水时,我父子与之大战。我败伏山泽中,伯益来放火,几为所烧,我咬伤伯益之指而逃。禹王大怒,命天将庚辰用神霄剑斩我,掷尸江中。其时我父尚在,命群水怪取阴沉木为棺,葬我于此。将来劫满时,我尚想下世报仇,汝乃命某卒来剖棺戮尸耶?然汝贵人也,奉天子命而来,我不能害。彼破棺之卒,吾将取其命矣!”言毕而去。次日,卒果暴亡。
余按阴沉木乃洪荒以前之木,经过劫灰者,万年不坏,以故历千百年巍然不朽。其盖被姜御史所取,故今犹暴露也。余丙午游武夷山,见大藏山洞之虹桥板森森架立,恨无姜御史其人者,架云梯取而视之。
卷四
帝流浆
方延济善乩术,其主乩者每年必有一仙。戊子主乩者陈真人,字髯翁,善与众谈论。一日,众人以溺鬼必带羊臊气,是何缘故,陈云:“凡人魄入地,沾水即臊。河中皆淤泥,本多积秽,魄渍其中,七日即作羊臊气。凡河水鬼带羊臊气者不能祟人,必五年之后无此气便能祸人。”
又云:“焚死之鬼五体不全,必觅伴合并而后能成形,或二三人合并不等。其并法:老不并少,男不并女。”
又云:“凡草木成妖,必须受月华精气,但非庚申夜月华不可。因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狐狸鬼魅食之能显神通。以草木有性无命,流浆有性,可以补命;狐狸鬼魅本自有命,故食之大有益也。”
讨亡术
杭州陈以逵善讨亡术,凡人死有未了之事者,其子孙欲问无由,必须以四金请陈作术。其术择六岁以上童子一人与亡人素相识者,命其闭目趺坐,在童子背后书符于其顶,其符内有“果斋寝气八埃台戾”八字,其时命家人烧甲马于门外。书毕,即瞑目睡去。见当方土地背负一包裹,牵马命骑,同至冥司寻亡过人,询悉其生平未了之事毕即苏。其术尤盛行于杭城。
布政司司房土地,相沿为汉萧何。一日方作术时,童子忽瞪目大呼曰:“我乃汉丞相萧何,陈以逵何等人,敢以邪术驱遣我为童子背包牵马!因汝诵《太上玄经》来教我,不敢不遵。此后如敢再尔,吾将诉之上帝,即加阴诛。”陈贪利不改。
一日行法,土地乃领童子经由枉死城中,见断体残肢狰面恶鬼提头掷骸遍满马前,童子惊骇而寤,以后不敢再奉其法。陈不得已,复教以剑诀,命童子手中执一剑,仍诵前经。土地复领至前所,童子遵诀舞剑,斲杀数鬼,众鬼号呼。忽见空中金光万道,众鬼喜曰:“关帝降矣!”见土地揖于帝马前,喃喃不知作何语。有顷,牵童子马至帝前,帝谕之曰:“我念以逵老奴才奉太上玄宗之教,故不忍即灭其法。汝可传谕他,以后倘敢再行其术,我当即斩其首。”乃命周仓以青龙刀背击童子一下。童子大叫而醒,嗣后遂绝志不复从陈受法。
陈久之益贫,无所得食,偷于他处复行其术。是年秋,梦至钱塘门外黑亭子湾,见一木榜上罗列其罪,当于九月十三日诛斩妖人陈某。醒后略不为意,稍稍白其梦于人。至期,有好事者欲验其言,往至陈家,见陈身易道服,遍体书符,口诵经咒,似有解禳之法。良久,忽大叫曰:“被斩!被斩!”众云:“汝尚能言,何以云被斩?”答云:“幸我魂多,斩之不死,然亦不能久延矣。”未几病死,视其颈,皮肉虽好而内骨已断矣。
学竹山老祖教头钻马桶
湖广竹山县有老祖邪教,单传一人,专窃取客商财物。其教分两派,破头老祖,即竹山师弟。学此法者,必遭雷击。学法者必先于老祖前发誓,情愿七世不得人身,方肯授法。避雷霆须用产妇马桶七个,于除夕日穿重孝麻衣,将三年内所搬运之银排设于几,叩头毕,遂钻马桶数遍,所以压天神也。
有江西大贾伙计夜失去三千金,旦视箱簏,丝毫不动,惟包银纸有虫蛀小孔而已。因记船过襄阳,有搭船老翁借居舱后,每晚辄焚一主香,向空三揖三拜,口喃喃诵咒,听之不解,疑即竹山邪教也。识者包银用红纸,四面以五谷护之,则其法不能行。
关帝现相
桐城姚太史孔鋠云:曾于北直某观察署请乩仙判事,署中亲友齐集,惟观察年家子某静坐斋中不出。或邀之,曰:“乩仙不过文鬼耳,我事关圣者也,法不当至乩坛。”客曰:“关帝可请乎?”曰:“可,并可现相。”遂告知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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