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十六家?
直、鲁、豫、鄂、湘、粤、桂、闽、晋、陕、滇、赣、皖、蜀、苏、浙,再加上吴景濂的奉,这就凑齐了一十七家。
有分教,十七家齐集上海,孙中山独霸南京。革命党自相屠戮,君宪派惜惜相惺。伴随着武昌愈演愈烈的枪声,沿长江演绎的是一场权力角逐的大风暴。
这时候大中国的政治势力角逐,计分三个阵营:
第一阵营,黎大胖子黎元洪阵营,此人占据了武昌首义的政治资源,领导着全国的革命,各独立省的大都督,都是由他任命的,各省独立的经费,也是由他来提供,领袖群伦,名成天下,至此已不作第二人之想。
第二阵营,赵凤昌惜阴堂君宪派阵营,这个政治阵营最为强势,由全国各省的咨议局成员组成,近乎百分百的中产阶级,年龄上也比较偏大老成,都不希望有战争发生。目前他们推出的领袖人物是袁世凯,但大多数君宪派对此并不知情,只有赵凤昌,张謇,黄炎培等少数几个知情者在掌控全局。
第三阵营,由热血青年组成的革命党阵营,这个阵营目前是依附于君宪派,而且党魁孙中山尚未现身。最初这个阵营以陶成章为中心,但由于陶成章被从日本归来的学生仔蒋志清刺杀,为孙氏一统党的资源扫平了障碍。尽管如此,但这个阵营仍然不被人看好,因为他们缺乏足够的影响力。
眼下的情形是这样,黎元洪的地盘在武昌,君宪派的大本营在上海。革命党与君宪派争逐上海地盘明显乏力,所以陈其美才选择了新近攻克的南京,作为党人的老巢。
这就是说,如果黎元洪能将各省代表拉到武昌,那么黎氏就不战而胜,从此获得了更加强势的法统权力。但是君宪派实力太过于强大,所以各省代表仍然处于观望状态。任何时候他们也不会改变内心中最坚定的法则:谁赢,他们就会帮谁。谁的势力最强大,他们就会投谁的票。
所以各省代表抵达上海之后,先混个脸熟,然后立即启程,奔赴炮火隆隆的武昌,要去瞧瞧黎元洪是否是真命天子。
然而代表们到了武昌,莫不是失望透顶,从头顶直寒到脚心。
各省代表在武昌,究竟看到了什么?
首先是路不好走,要去武昌,首先得赶上冯国璋心情好的时候,不封锁江面。而且轮渡都已经停开,要从汉口去武昌,就只能坐在小划子上,横渡长江,江面上激流涌动,风波不定,把去武昌的代表们,骇得一个个脸皮青白不定。
等到了武昌,他们看到的情形就更是让人提不起情绪。当年老同盟会任鸿隽老先生记述了他所看到的场景:
……在洪山寺的大殿上,横七竖八睡满了军队,不用说了。守卫军府每一道门的士兵,则身穿圆领窄袖的长袍,头戴的是四脚幞头,前面还扎了一个英雄结子,手里拿着有柄的长刀或马刀之类,使人疑惑这些人是不是刚从戏台下来的……
任鸿隽老先生的感觉,绝不是个别的,当时在武昌城,帮助黎元洪打炮的,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的程潜,也记载说:
……又见市井青年,身着青缎武士袍,头戴青缎武士巾,巾左插一朵红戎花,足穿一双青缎薄底靴,同舞台上的武松,石秀一样打扮,大摇大摆,往来市上……
看到这两段记载,我们就会情不自禁的,从心里叹息出声:品牌,品牌,没有一个精心打造出来的品牌,哪怕你像黎元洪那样肥胖,也无法夺得民心与市场。
黎元洪的失策,就在于他缺乏清晰的品牌意识,没有一个完整系统的企业文化,他甚至连武昌革命军的LOGO都没有设计出来,武昌革命军那不统一的服装,带给人深度的困惑与疑虑——连革命军的统一识别标志都不上心思,这个大胖子满脑子都在琢磨些什么?
反观孙中山,在他将无一员,兵无一个的时期,就天天琢磨着搞面青天白日旗出来。这就是最为清晰的品牌意识,能够让人于万众丛中,一眼就认出他来。
一着不慎,满盘皆误。对黎元洪失望的代表们,纷纷划着独木舟,又回到了上海。
黎元洪,就这样悲惨的出局了——在他本人一无所知的情形下。
【12.指着阿拉的头】
许多省的代表认为,黎元洪的武昌革命军,头戴青缎幞头,上有一枚颤颤悠悠的红绒球,乃采花淫贼的独特标志,因此不看好黎大胖子,遂穿越战火纷火的长江,又回到了上海。
回来之后,各省代表就去军政府的财务处报帐,说:去黎元洪那边,是由武昌军政府包食宿,报销差旅费的,如果你们这边不给报帐,我们就投黎大胖子的票,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话说上海的军政府,计有六个处室,其中有个谍报处:负责人是应桂馨,绍兴人,本是贩私盐的江湖组合盐枭之魁首,后带全伙弟兄加入了由焦达峰创建的共进会。其人手下兄弟,遍布长江两岸。各省代表最乐意跟他一道走江湖——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有当地的兄弟接待,免费吃喝。
此时各省代表找来报帐的部门,却是财务处,由沈缦云负责。众代表正吵吵嚷嚷,这时候门外走来一人,啪的一声,把一支手枪拍在桌子上,呵斥道:听着,给老子拿3000元,老子要用来遣散手下的兄弟。
众代表吓了一跳,定睛看那人时,却是一个民军领袖,叫王钟声。手下有几十号人马,也曾追随陈其美之后,于上海大砍大杀,为革命立下了不小的功勋。奈何立功之人太多,革命的经费太少,王钟声不是同盟会,跟武昌黎元洪也没关系,所以他手下的兄弟,只能是自己出钱养活,现在王钟声这支部队资金链断裂,无力持续经营,只好找来军政府闹事。
而财务处的沈缦云,却是见多了王钟声这种人,遂笑曰:王钟声啊,你是老革命啊,怎么不知道咱们军政府的财务制度呢?咱们实行的是一把手一支笔,你必须先要去找陈大都督,让他签了字,再想办法找笔钱给你。不信你看我这里,空空如也,一文钱也没有。要不你自己搜,搜出来的哪怕是一分钱,都归你!
王钟声果然中计:那好,老子去找陈其美!
王钟声怒气冲冲出了财务处,先派手下兄弟打听大都督陈其美的下落,很快消息来报:陈大都督正在马霍路一家大菜馆吃菜。于是王钟声先让手下兄弟买好了去天津的船票,然后赶了过去,啪的一声,把手枪拍在陈其美面前:陈大都督,认得这个吧?认得就快你娘的付钱,小赤佬!3000元遣散费,少一个子儿也不成。
陈其美拿过餐巾抹了抹嘴,道:老王你这人,真没劲,不就是3000元遣散费吗?我老陈还差这两个小钱?闲话一句,来人,拿钱给老王。
旁边有兄弟过来,打开皮包,果然拿出3000元现金。王钟声揣在怀里,收起手枪,吩咐手下弟兄道:你们去哈同花园等我,我马上过去发遣散费给大家。众兄弟兴高采烈赶往哈同花园,这边王钟声却发足向着码头狂奔,到了码头一跃上船,那艘轮渡恰好启程,奔天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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