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叔向找到了机会。或者说,这时候再不套近乎,就来不及了。
“哇噻,邪了门了。”叔向开口,一惊一乍,把单家管家听得一愣。
“那什么,什么东西忘在我家了?”管家问。
“不是,我听说‘一姓不再兴’,姬姓就应该衰落了。可是如今周朝好像又要兴盛了,为什么呢?因为有单公这样的人啊。”叔向开始拍马屁了,这个马屁一定要拍好。“过去史官尹佚曾说过‘举动以恭敬为最,治家以俭朴为最,品德以谦让为最,处事以多问为最’。单公待我以礼,这些都做到了。他的房屋不高大,器物不华丽,是俭朴;行为谨慎小心,内外整洁齐备,是恭敬;宴饮和餽赠都不超过上官的规格,是谦让;宴请的礼仪都仿照上官所为而施行,是多问。像这样,再加上不拉私人交情,不附和众人送出城郊,就能避免招致怨恨。治家俭朴而举动恭敬,品德谦让而处事多问,并能避免招致怨恨,用这样的大夫来辅佐朝政,周朝还能不兴盛吗?”
“嘿,嘿嘿。”管家听了很高兴。
“单公所谈论的《昊天有成命》,是弘扬德行的《颂》诗。这首诗闸述成就王业的德行。所谓成就王业,就是能发扬文德、奠定武功。阐述成命而尊称上天为昊天,是尊敬它至高无上。单公俭朴恭敬、谦让多问,与先王的美德相当。单公这一代若不兴盛,其子孙必定蕃衍,后世不会忘记。”继续拍。
“大夫过奖了,过奖了。”管家听得心花怒放。
“《诗经》上说:‘其类维何?室家之壶。君子万年,永锡祚胤。’所谓类,是说不辱前贤。所谓壶,是比喻德行广被民众。所谓万年,是说美名永远传扬。所谓胤,是指子孙生息繁衍。单公朝夕不忘成就王业的美德,可算是不辱前贤了;保有正大的德行,用以辅佐王室,可算是厂被民众了。像这样能学习前人的嘉言懿行,使民众敦厚淳朴,必定有声名显赫、子孙昌盛的福祉,单公一定会得到的。即使单公得不到,那他的子孙后代必定会得到,而不会是他人。”接着拍。
“多谢大夫啊,这些话我一定转达给主人。”管家承诺,他知道单靖公爱听这些,自己转达过去,也算是一件功劳啊。
叔向笑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现在可以心情轻松地去见太子晋了。去见太子晋,倒不是为了拍马屁或者套近乎,而仅仅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个小孩子的学问。当然,同时也想见一见传说中的老聃。
去之前,叔向特地派人送了话,说是希望见一见老聃,看是否能够安排。
太子晋回话:“没问题。”
第二天,叔向和师旷前往拜会太子晋和老聃。
第二二三章 老子是谁?
关于老子的身世,历来说法不一。
按《史记》: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
这个说法,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第一,如果老子姓李,为什么叫老子而不叫李子?第二,此前没有出现过李姓,老子的李姓从何而来?第三,周王室有大量王族处于失业状态,守藏室之史这样的职位怎么会给一个外人?第四,守藏室之史是一个重要职位,特别对于王室来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守藏室不仅是国家图书馆,而且是国家文物馆,而且是中央文献博物馆。这样重要的一个职位,是绝对不可能给一个楚国人来担任的。
根据传统,守藏室之史,这个职位一定出于世家,不是王族,也是周朝太史家族。
所以,《史记》的记载不足为据。
事实上,就连司马迁本人也怀疑他自己的写法,所以,《史记》中继续记载:
或言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
自孔子死之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詹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曰詹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
这样,《史记》中,司马迁实际上给出了老子的三个候选答案:李耳、老莱子、太史詹。哪一个是对的,司马迁本人也不能确定。
既然司马迁不能确定老子究竟是谁,为什么却要连老子的故里都写出来呢?有趣的是,老子的故里是有道理的。当然,所谓故里,应该是他的第二故乡。
为什么要说老子是太子晋的老师呢?因为太子晋的思想明显受到老子的影响。而老子之所以能够名扬天下,就是因为他是太子晋的老师,尽管不是正式的老师。
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师承关系,当老子成为道家的祖师爷之后,太子晋也就成了道家的人物。
有人说老子名扬天下靠的是《道德经》,其实不然,在《道德经》面世之前,老子就已经因学问而名噪天下了。
当然,名传后世,老子靠的还是《道德经》。
论道大会
太子晋和老聃在太子府恭候叔向和师旷来到,他们对这两个晋国人也是闻名已久,十分仰慕。
四人相见,寒暄之后,分宾主坐定。
作为主宾和主人,叔向和太子晋客套了几句。之后,各自介绍了老聃和师旷,又是一番互道景仰之情。
基本上,这就是当时世界上最博学的四个人在一起了。
四个人的谈话很有趣,因为四个人的地位很有趣。
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太子晋,理论上说,他是世界上排名第二的人物,而且,他是今天的主人。可是,老聃是太子晋的老师,又是国家图书馆的馆长,因此从学术的角度来说,他的地位更高。但是,叔向是晋国的特使,当今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特使以及最强大国家的国君的老师,而且是客人,从实力而言,叔向更强。但是,师旷是叔向专门请来的,学问高深不说,还是个残疾人,更需要大家的关照,也让大家敬佩。
好在,四个人都很谦恭,都看重别人的地位而看轻自己的地位。因此,他们在一起是很轻松快活的。
几人先谈了一阵《诗经》,便谈边喝,谈得高兴。
谈过了《诗经》,话题渐渐转到时事上面,大家又说了些国际形势。不过,对于晋国的权力斗争以及王室的权力斗争,大家讳莫如深,点到即止。
“老子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向您请教。”叔向对老聃很恭敬。
“太傅客气了,请讲。”老聃也很谦虚。
“刚强和柔弱,哪一个坚固?”叔向问了一个听上去很哲学的问题,实际上,他是想问问,怎样做才能在晋国这样复杂的环境中保住自己,保住家族。
老聃笑了笑,他知道叔向的意思,因为不仅叔向面临这样的问题,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每个人都面临这样的问题。不仅晋国权力斗争激烈,王室也不例外。
“你看,一个人八十岁的时候,身体里最强硬的牙齿就已经脱落了,而弱软的舌头还在。‘天下之至柔,驰骋乎天下之至坚(《道德经》)。’天下最柔弱的,能够进入到天下最坚固的地步。‘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刚强(《道德经》)。’人活着的时候是柔弱的,死了就硬邦邦了。万物活着的时候是柔弱的,死了就枯槁了。从这些方面看,柔弱是活着的一类,刚强是死亡的一类。活着的,哪里损坏了一定可以复原;死了的,哪里损坏了一定会更糟糕。所以我知道,柔弱比刚强更坚固。”老聃的一番话,让叔向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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