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刚刚过去,又来事了。
裨灶第一个来了。
“相国啊,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上天的旨意不能违背吧?我告你吧,赶紧按我的建议去做,否则还要发生大火。”裨灶很得意,因为他的预测是准的。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的建议我不会采纳。”子产直接给顶回去了。
“嘿,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唉。”裨灶很恼火,叹着气走了。
等裨灶走了,游吉又质疑起来。
“叔啊,这国家的宝物本来就是用来保护百姓的。如果再发生火灾,国家就濒临完蛋的边缘了,既然有人提出了办法,怎么舍不得那点宝物呢?”游吉有些不满。
“哎,你说宝物是用来保护百姓的,这话我喜欢听。但是,‘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左传》)自然界的规律远不可测,人世间的道理则近在眼前,二者之间互不相干,他怎么看着星星就知道有小孩子玩火?别听他的瞎忽悠。”子产笑了,他很喜欢游吉的为人,憨直而善良,不过,有点太憨了。
“那,人家上一次不是都说中了?”
“说中什么啊?说得多了,当然有中的时候。你想想,他预测过多少回?中的多还是不中的多?偶尔中了一回,他就到处去说,弄得大家以为他很灵。”
游吉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裨灶的预测还真是时灵时不灵。
“可是,那就按照他的去做,不是也能安定人心吗?”游吉还不甘心。
“安定人心是要看时候的,当初火灾的时候,人心惶惶,需要安定,所以那时候就要祭祀。而现在人心已经安定下来,但是天气依然干燥,需要的是小心谨慎防火。这个时候如果按照他的说法去做,反而让大家松懈,更容易引起火灾。”子产分析。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情况下,有时要做,有时不要做。
结果,郑国在子产的领导下,防火措施到位,再也没有发生火灾。
“还是叔比较牛。”游吉打心眼里佩服子产。
第二个来的是晋国人,游吉的担心成了现实,晋国人前来责问,说是大家友好邻邦,怎么动不动搞一级战备,在边境制造紧张空气,是不是对我们晋国不满意?是不是不信任我们晋国?请贵国一定给出一个有说服力的解释。
“你们遭受了火灾,我们也很关心啊,我们的国君亲自祭祀,为你们祈祷。可是你们呢?把我们当敌人,让我们边境的百姓非常惶恐,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晋国使者的语气很强硬,看上去很愤怒。
“多谢多谢,贵使者您说对了,我们的灾难就是贵国国君的忧患啊。我们自己做得不好,所以上天给我们降祸下来,我们要救灾,还要防范犯罪分子趁火打劫,然后越境潜逃,成为贵国的祸患。再者说了,我们侥幸没有灭亡,今天还有机会辩解;要是我们灭亡了,即便贵国国君再为我们担忧,也是无济于事了。郑国的周边还有很多国家,我们没有时间分辨谁更危险谁更应该提防,但是我们知道一点,郑国一旦受到攻击,我们能够投奔的就只有晋国了。既然我们已经奉晋国为盟主了,怎么可能背叛晋国呢?”子产一番话,说得使者没话说,只得说些今后注意之类的话,走了。
对大国,很多事情摊开了说,反而能够得到他们的尊重和谅解。
对付晋国人
第二年,驷带的儿子驷偃死了。驷偃的老婆是晋国范家的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叫做驷丝。驷偃死的时候,驷丝还很小,驷家的人一商量,说是这么个小屁孩当了家长的话,家族肯定要完蛋。所以,驷家一致决定,让驷偃的弟弟驷乞接班。
按着规矩,确定了接班人后,要向相国汇报,请求批准。驷家于是向子产提交了报告,子产一向很讨厌驷乞这个人,可是,人家驷家都这样决定了,自己似乎也不好干预。所以,子产干脆装聋作哑,压了报告,也不说批准,也不说不批准。
驷家一看,你不批就算了,反正我们就这样了。
子产不批,驷家倒不是太害怕,毕竟子产也没说不批。
可是,驷丝的老娘不干了,派人去了娘家,请娘家的人为自己出头。于是,范家的人从晋国来了。来人叫范统,是驷丝的舅舅。
“怎么回事?怎么把我外甥给废了?啊?胆肥了?不想过日子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范统很蛮横,到了驷家,把驷乞大骂一顿。
驷乞被骂得狗血喷头,可是惹不起晋国人啊,怎么办?流亡去吧。
驷乞派人给子产传了话,说是自己要流亡了,这家长还是给驷丝吧。
“流亡?流什么亡?把他给我叫来。”子产当时就火了,派人把驷乞给找来了。
驷乞战战兢兢惶惶恐恐来了,他不知道子产要怎样对待他。自己当初没有经过组织程序就继承了哥哥的产业,组织上是不是要追究自己?
“相国,那什么,您找我?”驷乞弱弱地问。
“听说你要流亡,是吗?”
“是,是,那,晋国人——”
“打住,说起来,你现在也是郑国的卿,你流不流亡也该郑国人决定啊。”子产很生气地对他说。
“那,晋国人来了,咱,咱惹不起啊。”
“惹不起,你怎么不来找我?”子产呵斥他,然后叫手下:“去,把范统给我找来。”
不一会,范统来了。
“相国,您找我?”范统看见子产,老实了很多,因为晋国人提起子产都很敬佩。
“客人请坐。”子产对他也很客气。等他坐下,子产接着说了:“我们郑国这些年来比较不顺,六卿接连去世,这不,驷偃也走了。因为他的儿子还小,所以几个叔叔一商量,怕他承担不起家族的重担,导致家族中落,所以就让他叔叔驷乞继承了驷偃的位置。这件事情,我们国君和我们几个老臣商量过,觉得这是老天要破坏继承的规矩,既然是天意,那就不要靠人力去阻止了。俗话说:无过乱门。哪家要是乱了,大家都尽量躲远点。有打架斗殴的,大家都避之犹恐不及。如今你来问驷家是怎么回事,我们国君都不敢说谁对谁错,我们怎么能说。所以这事情,我一直都没管,因为不该管。平丘盟会的时候,贵国国君也说了‘不要放弃自己的职责,也不要干涉别人的事务’。如果我国的大夫去世了,都要由晋国人来干涉继承人的问题,那我们还算是个独立国家吗?”子产一番话,滴水不漏,范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想想看,就是赵武、韩起和叔向都被子产说得无言以对,何况这个范统?
“行了,驷乞,说起来,你们也是亲戚。回去好好款待款待,带着亲戚去转转街,今后也常常走动走动,到晋国出使的时候也有个亲戚能串串。”子产打发驷乞和范统走了。
范统没办法,在郑国待了几天,又劝了劝姐姐,回晋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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