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景伯回去,把这番话学给魏舒听。魏舒一听,这游吉分明是得了子产的真传,算了,还是放过他算了。
就这样,魏舒再也没有为难游吉。
总的来说,游吉做得不错,在历史上的名声也很不错。他尽管没有子产那样的开拓力和远见,但是很勤奋而且很无私,因此基本上能够守住子产的改革成果。
古之遗爱
《史记》中子产被列入“循吏列传”,这样记载:为相一年,竖子不戏狎,斑白不提挈,僮子不儣畔。二年,市不豫贾。三年,门不夜关,道不拾遗。四年,田器不归。五年,士无尺籍,丧期不令而治。治郑二十六年而死,丁壮号哭,老人儿啼,曰:“子产去我死乎!民将安归?”
尽管对子产的评价不低,可是太史公对子产对中国历史的贡献还是低估了,严重低估了。
子产铸刑鼎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公开的成文法,在中国乃至世界法律史上都是一件大事,子产因此被奉为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法家之一,在他之前的仅仅有管仲一人而已。
历史上,甚至有一些人将子产称为“春秋第一人”。
子产与管仲一脉相承,都属于法家的先驱。不过子产比管仲要不容易得多,毕竟郑国的国内国际形势都比当初齐国要恶劣得多。
我们不妨按照韩非子对一国首相的评价标准来看子产,按韩非子的理论,一个合格的首相,要懂得运用“法术势”三种手段。
子产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法家之一,铸刑鼎就已经奠定了他的地位,在法的运用上无懈可击。
与管仲受到齐桓公无限信任一样,子产之所以能够施展自己的抱负,与郑国的内阁制分不开。当国者子皮确定了子产执政之后,宣布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子产,子皮的支持可以说是子产执政的基础。而郑简公同样对子产表态:朝廷的祭祀礼仪由我管,国家内政外交给你管,各司其责,不得互相干预。
内阁制,是子产能够实行法治的基础。
子产的权术玩得炉火纯青,在法治之外,运用权术扫除改革障碍,心黑手狠,并不亚于赵盾。不过,子产的权术都是为改革铺路,为了国家,与赵盾的权力欲完全不同。
当法和术解决所有问题之后,子产已经不需要用势这个手段了。在韩非子的理论中,子产就是一个完美的政治家和执政者。
在国际事务中,子产坚持一个“守礼”的原则,真正做到了不卑不亢。所以,即便晋楚两个大国的国君和权臣也都对他敬佩有加,其个人魅力无与伦比。
能够让郑国在恶劣的国内国际环境下活得有滋有味有尊严,子产堪称伟大。翻看中国历史,有几个人能和子产比肩的?
孔子和叔向一样强烈反对子产铸刑鼎,但是,这不影响孔子对子产的崇拜之情。
《孔子家语·辩政篇》里孔子说道:“夫子产于民为惠主,于学为博物,晏子于民为忠臣,于行为恭敏,故吾皆以兄事之。”孔子认为子产博学而爱民,自己把他看成兄长。
《论语·公冶长》中记载: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到子产去世的时候,孔子在鲁国听到消息,潸然泪下,说道:“古之遗爱也。”
能让孔子落泪的人并不多,更何况孔子与子产的政见不同。大致,这就是孔子所说的“君子和而不同”了。
循吏列传
在《史记·循吏列传》中,除了孙叔敖和子产之外,还有三个人,都是春秋时人,顺便作一介绍。
公仪休是鲁国的博士,也就是儒学研究比较高明的人。由于才学优异做了鲁国国相,至于那时候谁是国君,太史公也没有说,我们也就不知道。
公仪休这人奉公守法,他命令当官的不许和百姓争夺利益,做大官的不许跟小官争利。
有一次,有人给公仪休送鱼来了,因为这人听说公仪休爱吃鱼,特地来巴结。
“不行不行,我不能收。”公仪休拒绝了。
“听说您爱吃鱼啊,嫌我这鱼死了?没有啊。”送鱼的当然不肯就这么拿回去。
“正因为我爱吃鱼,才不能接受啊。现在我做国相,自己还买得起鱼吃;如果因为今天收下你的鱼而被免官,今后谁还肯给我送鱼?所以我决不能收。”公仪休说了自己的道理。
说来也奇怪,春秋时期公仪休讲的道理,后来再也没有人讲过了。看来,《史记》的这段记载很失败。
公仪休吃了家里中的蔬菜,感觉味道很好,于是就把自家园中的菜都拔下来扔掉了。他看见自家织的布好,就立刻把妻子赶出去旅游了,自己在家里把织机给砸了。
“爹,你这是干什么啊?”儿子觉得奇怪,于是来问。
“干什么?我都说了,当官的不要跟老百姓争利。你说当官的家里如果都种好菜织好布,人家农民和织妇把他们的产品卖给谁啊?”公仪休的自我要求非常严格,而且很自觉。
石奢是楚昭王的相国,为人非常正直。
有一天在路上发生了一次斗殴杀人事件,恰好石奢路过,于是驾着车去追赶凶手。眼看追上了,石奢跳下车来,拦在凶手的面前。
“大胆凶手,还不束手就擒?”石奢大喝一声。
“嘿嘿嘿嘿,你敢抓我?”凶手一点也不害怕,笑呵呵地说。
石奢抓他了吗?还真没抓他,让他走了。这是什么人?石奢他爹。
放走了凶手老爹,石奢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那一刻,他想起了孙叔敖,想起了子产,又想起了公仪休,他感到惭愧。
于是,石奢让人把自己绑了起来,前去见楚昭王。
“相国,这是干什么?”楚昭王大吃一惊,这个国家,除了自己,谁这么大胆敢绑石奢啊?
“我爹杀了人了,要是杀我爹吧,那是不孝;不杀我爹吧,那又是不忠。所以啊,我放了我爹,自己就犯了死罪。”敢情石奢来认罪来了。
“算了算了,这不能怪你啊,你还当你的相国。”楚昭王一听,这不是小事一桩吗?“来人,给相国松绑。”
松了绑,楚昭王又发了话,石奢可以心安理得地走了。可是,他没有。
“大王宽赦我,是大王的恩典;可是,我要伏罪,那是我的职责。”石奢说完,拔出剑来,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一挥剑,一道血光。
石奢就这么自杀了。
李离是晋文公的大理,也就是法院院长。
有一次,因为偏信了一面之词,杀错了人。李离十分懊恼自责,于是判了自己死罪,让人把自己拘留起来,等待处死。
早有人向晋文公报告了,晋文公一听,这李离一向很正直,就算错了,也不至于就判自己死罪啊。就凭这一点,也不能处死他啊。
晋文公亲自前来看望他,宣布赦免他。
“算了,这事不怪你,都是你手下工作不细。就当交了一次学费吧。”晋文公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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