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令_臧小凡【完结】(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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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明白了!”

  “岩井英一到达上海后,马上乘长江轮船溯江而上,8月18日抵达重庆。日本政府强行派岩井赴任的新闻经报纸披露后,成都市民马上走上街头抗议,薛妈就是这个时候被组织派回成都的。她熟悉成都,又在染房街待过一段时间,可以利用这个有利条件,组织市民上街游行。岩井看到成都情势紧张,为避免抗议活动激化,就滞留在重庆总领事馆,暂时没来成都。但跟岩井同行的还有大阪《每日新闻》上海特派员渡边洸三郎、上海《每日新闻》记者深川经二、南满铁路上海事务所员田中武夫、汉口濑户洋行老板濑户尚等4人,他们走在岩井前边于21日由重庆乘汽车出发,23日下午5点抵达成都,住宿在大川饭店。正好就在这一天,成都市内举行反对设置日本领事馆的声讨大会,参加的群众达一万多人。会后,在市区示威游行。成都治安当局为防止发生不测,便派便衣警察劝告这4个日本人,为了安全,最好不要走出饭店。但这4个日本人根本没把成都市民的愤怒当一回事,第二天就跑出去参观武侯祠,购买四川特产,嘻嘻哈哈到处游逛。消息在市里传出后,大批市民陆续聚集在大川饭店门口。成都警备司令部为加强戒备,特地派出一连兵力前去支持,中央宪兵队也出动了一个班。群众越聚越多,终于,他们冲进饭店,与4个日本人对峙。日本人抡起棍棒应战,但毕竟寡不敌众,警备机关好不容易把负伤的田中武夫和濑户尚救了出来,但渡边洸三郎和深川经二两名记者下落不明。第二天早晨,在大川饭店附近的正府街发现了他们两个人的尸体,衣服都被剥光,面孔也变了形,连是不是日本人都辨别不出来。此时,群众又聚集到已经被烧毁得面目全非的大川饭店门口,再度与军警发生冲突。军警开始开枪镇压,并于当天下午把抓获的平民苏德胜、刘成先处决。在这场抗日示威活动中,薛妈始终站在游行队伍的第一排,起到了一个共产党员应该有作用。我都不知道她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一个从江津乡下来的女仆,竟然变成了一个英勇无比的钢铁战士,实在让人钦佩。在那次群众抗日示威中,薛妈的腹部、腿部被子弹击中,是群众把她从军警手里抢过来,然后秘密送到乡下,逃过军警的追捕,辗转回到了上海。这就是‘成都事件’的整个经过。”

  “我敬佩她,可惜我以前不知道,还以为她也是害我母亲的帮凶呢!”

  “你误会她了。她得知你母亲的事情后,悲痛欲绝,虽然不是她的错,但她仍觉得对不起你母亲,她说她不是帮凶,却起了帮凶的作用,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每年在你母亲的忌日,她都会在她的房间给你母亲烧三炷香,然后唠唠叨叨跟你母亲说半天话,就像她们过去在成都冬青树家中聊天一样。”

  简晗的眼圈一下子红了,随即便轻声哭泣起来。吴瘦镛没有制止她,他知道女人的情感是需要泪水来途释的,简晗压抑得太久,又肩负着为母亲报仇的重任,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怎么能承受这么多。

  屋里一片沉寂,只有简晗的啜泣声在半空漂浮。

  过了一会儿,简晗从悲伤中脱离出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说:“你刚才讲,薛妈丈夫被劫匪砍死的事,当时登了报纸?”

  “是登了。”

  “薛妈走的那天,特意嘱咐我转告你,如果你去给她料理后事,别忘了在她床铺的褥子底下压着一份她珍藏多年的报纸,她让你把那份报纸跟她埋在一起。”

  “报纸?”

  “是不是登载她丈夫遇害新闻的报纸?我乱猜的。”

  “估计是,她一直把那份报纸珍藏着的。”

  “这么说,薛妈还一直爱着她丈夫呢!”

  “对,她对死去的丈夫念念不忘,薛妈是个很注重情感的女人,毕竟他们从小在一起,是在一个村子长大的。她跟我说过,小时候,他们经常树林里打麻雀,捉迷藏,无忧无虑地生活着。那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值得她珍惜。”

  “她想把那份报纸留在身边,一生厮守。”

  “肯定是这个意思。”

  “但是,我觉得薛妈话里有话。她跟我说这话时的眼神,分明在暗示我什么。”

  “暗示什么?”

  “或许她在报纸上写了什么,然后让我带话,再传递给你。”

  吴瘦镛一听,立即站起身,和简晗迅速来到一楼薛妈的卧室。他们翻遍犄角旮旯,也没发现那张报纸。

  吴瘦镛说:“肯定被丁默邨搜走了。”

  简晗忐忑地说:“我之所以提起这个,是因为我在狱中把报纸这件事告诉了一个人。”

  “告诉了谁?”

  “危雅云?”

  “她是谁?”

  “你听说过代号鼬鼠的这个卧底吗?”

  “听说过。鼬鼠是埋伏在军统内部的日本特工,专门为汪伪提供情报。我一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难道是你说的这个危雅云?”

  “我猜肯定是她。”

  “你认识她吗?”

  “知道她的名字,只是没见过面而已。”

  “怎么?她在狱中卧底,刺探情报?”

  “对,她把被捕的原因推到另一个叫老沈的身上,说老沈早就是汪伪方面的人,代号鼬鼠!”简晗差点把老沈就是吴宅爆炸案主谋说出来,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之前他们也怀疑内部出了内奸,但一直没查清楚是谁。危雅云这么一说,我毫不怀疑地就相信了。”

  “你年纪轻不说,更没有斗争经验。”

  “是的。她被拉出去枪毙以后,我一直没听到枪声,这使我对她产生了怀疑。我回想了一下,当我说出报纸这件事时,她的表情显然是一种掩饰不住暗喜的样子。如果她是鼬鼠,那么这张报纸就会在她走出监狱大门时出现在李士群或者丁默邨的桌子上。如果薛妈真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又被他们破译,那么可以说,你的身份已经暴露。”

  “我想薛妈一定在上面写了什么,我有这个预感。她在学会发报的时候,也同时对密码发生了兴趣,她几次让我教她……”

  “你是密码专家?”简晗问。

  “我在苏联学的就是这个。但是薛妈文化有限,不可能系统地学习密码技术,我只是把一些基本的密码原理讲给她听过,于是她就经常用密文方式跟我交流,她觉得这就像捉迷藏,而且是一种智力游戏。她乐此不疲,经常搞得我头昏脑胀,因为她写出来的密文根本不叫密文,简单得令人可笑。我又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总是适当地表扬她,说她进步很快,马上可以当密码破译员了。实际上她连密码的门都没进入过。再说,这门技术不是谁想学就可以学的,谁都知道其中的奥秘,还叫什么密码?那叫明码。”

  “也许,这是薛妈跟你玩的最后一次游戏,她把积攒了一生的智力都投入到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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