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薛妈的悲剧。我误导了她,给她的错觉是,她可以当一个优秀的密码破译员,殊不知智力这东西,几乎是天生的,后天再怎么学习都无法弥补。”
“现在好了,我,你,都放在桌面上,人家不用放大镜,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我的疑问是,他们为什么要放我?为什么不抓你?他们想玩什么?”
“玩?简晗,你提醒了我,我感觉有人要跟我们玩智力游戏。他们把我俩放在一起,然后逼我们出招,我们一切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可是,游戏玩法是什么?玩什么?我还是不明白。”
“我想等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先出题,然后看我们怎么穷于应付。”
“那就让他们出吧!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认真考虑考虑。”
“什么要求?”
“我想跟父亲母亲弟弟一样,加入共产党。”
吴瘦镛审视着简晗,他沉吟了一下,说:“你有这样的要求,说实话,我很高兴,说明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政治立场。虽然政治这个词对一个女孩来说严酷了些,但总比浑浑噩噩好。我有一个疑问,之前为什么没加入军统?”
简晗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我一门心思全在你身上,总想着怎么替母亲报复你,所以我没有马上答应老沈,我只是在他们的要挟下,替他们做事而已,为的是他们别把我的计划透露给你。当然,我也痛恨汉奸,也知道汉奸非杀不可,尤其钱白胤,几乎让我恨之入骨,但这跟加入军统似乎没什么关系,每一个中国人都痛恨他们。现在不同了,”简晗捋捋自己的头发,“在狱中,我亲眼目睹了无数抗日英雄英勇就义的场景,这给了我极大的震撼……”
“可是你叔叔是军统,他推荐了你……”
“如果我不知道我母亲的故事,也许我会听叔叔的。现在我决定,我要像父亲,母亲,弟弟一样,加入共产党,为抗日战争做出自己的贡献。”
“注意!政治信仰不是随血缘关系一脉相承的,国民党和共产党的政治主张不同……”
“我不管!我只知道国共合作,共同抗日,这个政治主张该没有什么差别吧?既然没差别,那么我愿意跟我家人并肩战斗,不行吗?”
“好!好!”吴瘦镛笑了,“想不到你还伶牙俐齿的。不过,加入一个政治组织,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光是口头上,还有行动。”
“行动?我可以随时接受你们的命令。”
“我们会通过你的行动考验你的,等你合格的那一天,我们会为你举行一个庄严肃穆的入党仪式,现在谈这个还为时尚早。对了,说了这么久,肚子饿了没有?”
“饿了……”
“我也饿,只有我们自己做饭,薛妈不在。”说完,吴瘦镛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忘了薛妈早已不在人世。两个人又一下子沉默了,脑子里全是薛妈生前的音容笑貌。
这时,妏夕走进来,见父亲和简老师都沉闷地呆坐在那儿,连忙问:“什么时候吃饭?”
一句话把两人从回忆中拉了出来,简晗笑着说:“我在日本的时候学会了做好烧,妏夕吃过没有?”
“没有,”妏夕摇摇头,“这是什么东西啊?”
“日文叫Okonomiyaki,一种类似煎饼的食品,据说就是当时日本的遣唐使把这种食品带回日本的,只不过他们又在中国煎饼的基础上增加新的内容,比如加樱虾,切成条状的鱿鱼,或者生鸡蛋和生菜等。”
吴瘦镛惊奇地问:“真没想到你还会做好烧,那是我在日本读书时最喜欢吃的东西。”
“好吃吗?”妏夕问吴瘦镛。
“当然好吃。不过在铁板上做,需要很好的技术啊,火候掌握不好,就会变硬。”
简晗说:“你们放心吧!我马上去做,保证你们满意。还有,你这里有味噌吗?”
“味噌?”
“你在日本吃过好烧,还不知道味噌?就是Miso。Miso听说过吗?甜甜的那种。”
“哦,那个啊,”吴瘦镛笑了,“吃过,我不知道叫什么。我想,薛妈大概不会准备那个东西,她又不会做日本料理。”
又是薛妈,永远的薛妈,她总在不经意间牵动吴宅的每一根神经,让人黯然神伤,满心悲凉。
当好烧那扑鼻的香味从厨房溢出时,简晗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知道吴瘦镛卧室里少什么了,是悬挂在墙上的油画没了,妏秋的作品《废棋》。她急忙问吴瘦镛:“怎么没看见妏秋?她在哪儿?”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吴瘦镛和妏夕坐在那里都没有回答。简晗觉得不对劲,又继续问:“发生什么事儿了?纹秋在哪儿?”
吴瘦镛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说:“你被关进监狱的同一天,我也被丁默邨隔离审查。我当然不会暴露我的身份,我百般辩解,说我对汪精卫是多么的忠诚。丁默邨问,你的忠诚表现在哪儿?是不是为了我们的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不是可以抛头烦洒热血?我说当然是了。我当时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以为纯粹让我宣誓呢,谁知道把我放回来后,才发现妏秋不见了。”
“她到哪儿去了?”简晗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
“被丁默邨送到南京一所秘密特工学校学习去了。”
“啊?”简晗被震惊了,“她才17岁啊!”
“我去找丁默邨,他笑着说,你记性好忘性大,刚说完抛头颅洒热血,怎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舍得?她是参加革命啊!又不是去坐牢,你急什么急?我哑口无言。”
简晗的后背都“嗖嗖”冒冷气,说道:“这可是去当汉奸特工啊!”
吴瘦镛愤愤地说:“丁默这么做纯粹是绑架,用妏秋要挟我。丁默邨一语双关地说,就兴共产党潜伏在我们这儿,就不允许我们反渗透吗?妏秋一个小小的孩子懂什么?她以为参加革命呢!她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好像要消除她在这个世界所有的痕迹一样。”
“太可怕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吴瘦镛答应道。
进来的是一个年约30岁的男子,穿一身板正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亮,是站在吴宅外面的保镖队长。他叫白宣平,换句话说,是监视吴宅的探子。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吴瘦镛,说:“这是伊藤见司先生给你的信,请你过目!另外,伊藤先生有令,从今天开始,谁也不准离开吴宅一步!”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吴瘦镛一边撕开信,一边对简晗说:“现在吴宅已经变成孤岛,我们被软禁了。”
“我听薛妈说,伊藤是魔鬼,审讯薛妈的就是他,用尽了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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