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蒋介石_冯玉祥【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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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郑州会师的时候正是一九二七年,我看见了谭延闿、徐谦、唐生智,以及许多国民党的朋友,有很多都是很激烈地反对蒋介石的独裁。我再三地说,张作霖在北边,吴佩孚跑到四川去,无论如何不要自己打起来,忘了我们的敌人。 当时有些朋友很同意我这话,也有的人不赞成,说我已经同蒋介石勾搭在一起。本来那些朋友要在郑州多住一两天的,那 一天的早晨忽然挂起车来走了。我听见了马上到车站同他们谈了两三句话,就开车了。

  我在河南巩县兵工厂遇见邓演达先生。我请邓演达先生对兵工厂的工人们演讲,他骂蒋介石是背叛孙中山先生的。蒋介石是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邓先生是政治部长。我和邓先生初次见面,蒋介石我还没有见过他。他们都是由广东出来的,内容是怎么的事,我实在不清楚。邓演达讲完了以后,我的朋友刘伯坚对我说:“邓演达说的都是实话。”还有朋友们说,若是革命军自己打起来,张作霖、吴佩孚、孙传芳都高兴了。

  第3章 第一次同蒋介石见面

  郑州会师之后,蒋介石带着兵从南京打到徐州,约我到徐州去,大家见面。我马上就开车,离徐州还有二十里,一个车站叫黄口,蒋介石由徐州开车到这里等我,我们在站台上见了面。我看着他穿一套黄军服,大沿军帽,四十岁左右,五尺多高,很瘦的身体,两个眼睛凹进去,说起话来先笑,然后就是哼哼哼。我们由黄口开车,我坐在他的头等车上。到了徐州,住在花园饭店。大家谈的是继续北伐。本来武汉方面,希望我帮他们打蒋,蒋这方面希望我帮他们打武汉。但我说:“若是我们自己打起来,何以对得起孙中山先生,又何以对得住中国的人民!不论如何,我宁愿得罪你们也不愿你们自己打。我恳求你们是共同北伐,先打倒我们的敌人,这是重要的事。”

  在徐州这里,有吴稚晖、胡汉民、李烈钧,还有许多朋友。这天晚上有很大的宴会,蒋介石找我讲话。我先说了几句,恭维国民革命第一集团军的官兵,北伐劳苦的事;接着我说:“今天是南赤、北赤在这里集会 (张作霖和吴佩孚说:南方的赤化头子是蒋介石,北方的赤化头子是冯玉祥),我们哪里赤呢?我们是真真实实地赤心赤面要流赤血,保护中华民国的赤子,决不像张、吴两个样子,他们只要杀谁就给谁一顶赤帽子戴。”我说完了之后,吴稚晖起来说,今天这里是紫气东来。会一散,蒋介石拿拟好了的一个电报稿给我看,就是继续共同北伐的通电。我和蒋介石都签了名。蒋开车回南京,我开车回开封。

  还没有好久,蒋介石带的军队,在徐州同孙传芳打起来, 被孙传芳打败了;蒋一直向南退,过了蚌埠,眼看退到长江,蒋介石把第十军军长王天培给枪决了。这是蒋介石老羞成怒。王天培是贵州出来的一个军人,蒋一恼怒就把王天培枪决了。既没宣布罪状,也没军事会审裁判。当时第一军军长是何应钦,第七军军长是李宗仁,蒋的参谋长是白崇禧。这些将领们看见蒋随便杀人,不用法律,当然人人自危,就不听从蒋的命令。蒋看他自己调动不了队伍,他就辞职。吴稚晖他们召集了二十几位同志们会议,当时吴稚晖说的话,不外乎正在北伐,蒋介石不可以辞职。吴刚坐下,何应钦站起来说:“蒋是自己要走的,他走了很好,从此我们也可以爱一爱国家。”接着就是白崇禧站起来说:“革命是大家的事,蒋走了很好,我们大家联合起来做革命工作,少了他,我们一样可以做。”会场空气非常紧张。李石曾从背后伸出手去拉了吴稚晖一把,拿他的嘴对着吴稚晖的耳朵说:“这还不是兵变吗?你不要老命啦?”会就是这样不欢而散的。蒋介石看看没办法,只好出国到日本去了。

  第4章 我请蒋介石回来

  蒋出国之后,李、白、何三位在南京的东边龙潭山附近,把孙传芳过江的军队打败了。当孙传芳攻过长江南岸的时候,南京中央党部的人们,有好多都走开了。多亏了李烈钧将军在南京主持,还没有大坏。李的第七军,何的第一军在孙传芳的队伍渡过长江,登岸不久,双方夹击,把孙传芳的军队打死的很多,孙传芳的军队很狼狈地抱头鼠窜败回徐州去了。我驻扎在郑州。张作霖从河北向南打,张宗昌从山东曹州府向河南兰封打。我觉得北方情形这样,革命就应当扩大团结。我把拟好了的一个电报稿子,打给阎锡山说:“我愿意请蒋介石回国来,不只请他做第一集团军总司令,我的第二集团军总司令愿意归他指挥,你喜欢不喜欢?”阎复电说:“你这电报真是大公无私,我愿意署名。”就是这样把电报发出去,请蒋回来的。

  蒋介石真敢下毒手,他一回到上海就总司令的职,头一道命令就把何应钦调成参谋长,这是不许何应钦有带兵的实权。何应钦也就入了医院,三四个月后才出医院。

  吃不饱,穿不暖的官兵。蒋介石在南京靠着江浙上海是有收入的。他带的军队,官兵关饷都是现洋。我是从绥远、宁夏、甘肃、陕西一路出来的。谁都知道中国西北各省是最贫苦的地方,出产很少,税收又不多,官兵全都没有钱。我给蒋介石打电要饷,按理说,他应当负责任,想不到蒋回我的电报说:第二集团军的官兵,规矩好,训练好,知道爱国, 爱人民,一年半载不关饷也不要紧。他自己带的军队乱七八糟 ,就是关饷,也常常兵变,若不关饷更不得了,因此就把钱都给了他的官兵。我带的军队,蒋就一文不发。我拿电报给我的将领看了看,个个人都摇头叹息,说,这是什么话!

  第二次在郑州见蒋介石。一九二七年八月,我的军队在豫东把张宗昌打败了,俘虏了张宗昌的官兵两三万人,得了七列钢甲车。过了不久, 蒋介石从南京到郑州来看我,先托马福议和刘天龄来对我说:“蒋要同我换帖做盟兄弟。”我说:“很好。”于是蒋介石亲笔写了帖子,我也写了帖子。我为的是要真正实行三民主义而与他结盟的,字句当中写得很清楚, 他能看得出来;若不实行三民主义,结盟也没用处了。

  我们两人见了面,互相拜了四拜。所以有人说我两个人是把兄弟,就是这个缘故。蒋问我,我们既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希望我有什么指教。因为我比蒋大几岁,所以蒋对我这样说话。我对他说:“老百姓是我们的主人。老百姓喜欢的事,我们做;老百姓不喜欢的事,我们万不要做。”蒋还是客气地说:“大哥,还有什么事没有?”我说:“如果我们能实行刚才我说的话,我们就能实行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你若再问我,我就告诉你,我们要与士卒共甘苦,兵不吃,我们不要 吃;兵不穿,我们不要穿;你若能实行这些话,我们革命一定成功的。”蒋说:“好,我们一定这样做。”

  我在山东党家庄见蒋介石。革命军北伐,蒋介石指挥着津浦路的军队,我指挥的是平汉路的军队,并且指挥着津浦路与平汉路之间的军队。在曹州济宁一带,孙良诚对孙传芳打了很激烈的几个仗,攻下济南。孙传芳、张宗昌都退到德州以北。蒋介石同黄郛先到济南,蒋有电约我到济南会面。我从开封经过兰封到徐州,就听说蒋介石在济南同日本发生冲突。那时田中做日本的内阁总理,日本人见他们的走狗孙传芳、张宗昌向北退,日本人就很着急。这时候蒋带的军队一攻下济南,大官都下了大餐馆,小官就下了小饭馆,士兵们没办法,都饿着肚子在街上干瞪眼。这样在街上骂街的骂街,骚扰百姓的骚扰百姓,军纪风纪一点也提不到。日本人正想着找事呢,果然,日本的宪兵和蒋的军队冲突起来。先由小打变成大打,不但把蒋介石的军队在济南城里缴了械,连蒋和黄郛所有的东西都丢光了。蒋和黄郛穿着白色内衣跑出 来,几乎成了俘虏。找到了泰安车站,蒋叫人给我打电报说:“不要来了!”我的复电说:“愈有危险,我愈要去。”到了党家庄车站,看见蒋和黄郛穿着白内衣站着在发呆呢。蒋的军队从济南退出来都是空着手,枪炮都叫日本人拿去了。那天我们在回教的礼拜堂里会议,蒋问我怎么办?在这种情形之下,我说:“日本人以为我们革命军胜利了,于他们日本帝国主义不利,日本要向我们挑战。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用革命力量先把这地方的日本人俘虏了再说。至于说出什么大事, 我觉得革命就是大事,什么事情都不管。”再三地商议,决定了把济南撇开不管,我们的军队先打到北平,打倒了军阀再对付日本。我说:“你有那种的忍耐力我也赞成。”蒋被日本人这一恐吓,他说他非回南京不可,把所有的军队交给我指挥。 我说很好。蒋回南京去了,我就指挥着所有的军队约八十万 ,攻打天津,再打到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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