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了。《庄子》里的记载却说少正卯在鲁国与孔子齐名,很有信众,导致孔门三盈三虚,也就是说孔子的弟子多次满员,又多次倾巢而出,去少正卯那边从学去了。把孔子说成是因争学生争不过,产生嫉妒而公报私仇。《庄子》这个说法很有意思,不过我不是很相信。
‖余秋雨:那是在他五十岁以后的事了,当时鲁国的政治结构发生了一些变化,孔子开始做官,做了四五年。
他在鲁国做过司法方面的官员大司寇,也代理过国相。看得出来他做官很有能力,也有决断,比如你所说的诛杀少正卯。我赞成你的想法,孔子做这件事不像是挟私报复,因为他一生真诚地嫌弃小人伎俩,倡导君子政治,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一件明显违背自己理念的事。如果那样做,他就不是孔子了。我觉得,孔子为官最出色的表现,是在外交领域。他在当时诸侯邦国的外交事务中有突出的地位,因为各国在名义上还都是周王朝的诸侯国,如果正式场合的行为不符合礼仪,就意味着跟野蛮人一样,是非常丢人的事情。于是在外交场合,大家都需要一个通晓礼仪的人来担任指挥,而这个指挥往往就是孔子。作为一国的代表,却能成为整个外交场合的指挥者,孔子很为鲁国争光。特别是在鲁国和齐国国君的一次聚会上,他多次指出齐国不合礼仪的地方,使齐景公大为恐惧又极为惭愧,于是归还了原先侵占鲁国的一些土地,并且向鲁国道歉。外交方面的成绩,应该是孔子能够在鲁国做到“代理国相”的一个重要理由吧。
第九课 寻找真实的孔子(5)
2009年09月25日17:19
我想与大家讨论的是,孔子的直接问政、做官,这对于他的思想完成,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他这么一个知识分子,直接地参与政治,正面意义何在,负面意义又何在呢?
‖裘小玉:我觉得所谓“知识分子”,就是以非官员身份探究国事的一批人。可能中国知识分子入世,就是从孔子开始的一个传统。知识分子直接出来当官,积极的作用在于可以实践自己的政治主张、政治理想,重新审视自己的学说。负面的意义就是可能会
让他们丧失独立性,失去立场。如果知识分子太过清高,不能理解现实,深入政治实践之中,还可能导致文人误国。
‖余秋雨:我们在运用很多概念的时候,稍稍一碰,就会遇到一般用法和学术用法、西方用法和东方用法、传说用法和当代用法的差别。“知识分子”这个概念就是这样,越闹越复杂,让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知识分子,能不能谈论知识分子了。我觉得按西方概念,主要是两条脉络,一是德国康德的说法,认为知识分子是“敢于在一切公共场合运用理性”的人;二是一百年前从法国产生的一个概念,认为知识分子是能够对主流意识形态进行批判的人。这两条脉络都有道理,但我更偏向康德,因为他主张知识分子是可以靠自己的理性和勇气进入公共空间,改变公共空间,并创造主流意识形态的人。
因此,我们没有资格批评孔子热心从政是对知识分子独立性的自我取消。他行使过独立批评的权利和义务,但没有用,因此他要用局部示范方式来体现他的批评。在中国古代,有些“清流”和“隐士”看似独立却总是在精神观念和治国方略上隔靴搔痒,于事无补,而一旦被统治者重用则大多清谈误国,一败涂地。这些人与孔子相比,差得远了。孔子的政治实践,并没有磨损他的政治理想。而且,他还会为了理想不沉溺于一地,不断行走,使人生充满动感。
‖刘璇:有人概括这样的知识分子用了两个有点诗意的概念:庙堂上的理想和驴背上的诗情。也许这就是知识分子与专业官员的不同。换句话说,这样的知识分子在实施他的政治主张的时候,是带着一种整体关怀的。这个整体关怀寄托着他们厚重的理想。
‖余秋雨: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官一直做下去,孔子会怎样?按照能力,孔子应该能当上宰相,从而成为管仲、晏婴这样的人。但是这么一来,他就不再是孔子,也就没有这个伟大的“士”了。所以,我赞成知识分子为了自己的理想投入一定程度的实践体验,却又不主张被权力吸引,把官一直做下去。幸好,由于一些主观和客观的原因,孔子不得不离官而去。离开得好,从此他又回归了自己的文化本位。
孔子遇到的问题直到今天还存在。中国知识分子把理想付诸实践,有不少人也会做官。但是,官场权力又最容易销蚀知识分子在精神层面上的使命,因此仍然要退回到自身思考的独立性。究竟有多少人出而实践、退而思考?又在什么契口上完成这种转化?转化的结果是不是一定回到文化本位?……这些问题,永远存在。中国知识分子的利钝高下,也都与此有关。
第十课 一路冷遇成就的伟大(1)
2009年09月25日17:19
‖余秋雨:造就孔子真正的伟大,是他从五十五岁到六十八岁之间的行程。没有周游过列国的孔子,就不是孔子。毕竟已经是一个老人,毕竟已经是一个大学者,毕竟已经是一个门徒众多的资深教师,就这样风风雨雨不断地往前走,一走十四年。这个形象,在我们后辈看来,仍然气韵无限。
孔子的这一行程,可说是“中国文化的第一行程”,值得我们记一记。中国文化的组成,除了靠一堆堆文字之外,还靠一排排脚印。大家都知道,我特别看重包含着很多脚印的文字,或者说,包含着很多文字的脚印。
好,现在看看由谁来说说孔子的出发?
‖费晟:我记得孔子当时离开鲁国是被迫的。当时鲁国政权实际掌握在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世卿手里,孔子为了削弱他们的势力,采取“堕三都”的措施。结果季孙氏和叔孙氏的城堡被毁以后,孟孙氏就以武力对抗,堕三都的行动就半途而废了,孔子与三家之间的矛盾也就变得非常尖锐。当时的鲁国国君也不争气,迷恋女乐,很多天不管事,孔子很失望。鲁国举行郊祭的时候,祭祀后按照惯例要送给大夫们的祭肉也没有送给孔子,说明不想再任用他了。孔子也只好离开鲁国,开始在各个国家之间乱转,还是挺凄凉的。
‖余秋雨:对,他就是这样出发了。但请大家注意,不要泛泛地为历史人物伤心。一切伟大的行程,往往是从无可奈何的凄凉开始的。
他行程的第一站是卫国,这里的状况比较好,人口不少。还没有到都城的时候,学生看到四周有那么多人,就问孔子,人多了,我们接下来应该对他们做什么呢?孔子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富之”,让他们富裕起来。学生接着又问,他们富了以后,我们再为他们做什么呢?又是两个字——“教之”,就是开始进行教育。
不要小看这四个字,只有非常成熟的政治家,才会用最简单的语言回答复杂的问题。如何治理一个国家?先让人们富裕起来,再推行教育,就这么简单。
由于孔子已有的名声,卫国的国君很快就知道了他的到来。在宫里会见的时候,国君就问孔子过去的薪酬有多少。孔子在鲁国薪酬很高,有六万斗米(粟),这可是很大的一个数字。卫国的国君也很慷慨,立即就说,我们也给六万斗。但是对于孔子政治上的建议,他基本上不听,充耳不闻。这一点,或许也可以概括孔子后来十四年的共同经历:他到的每一处地方,统治者对他都很有礼貌,都愿意给他很高的物质待遇,但对于他的政治见解却几乎都不予采纳,做官更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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