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叹_余秋雨【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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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者都可理解,但把恃弱和逞强合于一体,必然会产生扭曲。扭曲又会导致情绪激烈、行为极端,真不知会产生什么后果。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二日,拉合尔.夜宿Avaril 必Iho ,右支馆

  印度

  人口爆炸

  从巴、印边境到新德里,实际距离是五百公里。这个距离在中国驾车行驶大约为四个半小时,在这里花了九小时四十分,一倍多一点。

  临行前拉合尔的一位老华侨告诉我们,印度农村比巴基斯坦还穷。但我们这一路看来,并非如此,实在要比巴基斯迫劝子得多。如果拿中国来比,巴基斯坦整个南部即信德、稗路支地区那么长达几千公里让人窒息的贫困,在全中国任何地方者阿良难找到了,至多在西北、西南有少数过于冷僻的村落略有相似;而印度的这些农村,则近似于中国冀北、赣南的部分地区,只是道路整治和卫生状况差距较大,又必须除开人群。

  在印度,不管你来到村庄还是小镇,都会真正感到人口爆炸的恐怖。我在几个小镇认真观察了一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的基本构成情况大概是:三成摆摊,一成乞讨,六成闲站着。让人感到拥挤的,首先是这六成闲站着的人,哪里出了点小事就往哪里涌,使人口的重量因运动而夯得更加密实;其次是摆摊的人,完全不讲秩序,就像一个书架倒地,猛一看增加了卜倍的书。

  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由中国人来说人家的人口爆炸,似乎缺少资格。但请想一想,印度的国土只有中国的三分之一,而人口已达十亿,这个密度就不是中国所能比的了。

  据联合国有关部门推算,印度再过十多年,总人口将超过中国,那在平均空间的密度感受上更会强烈。中国人恋家,退了休还在家里忙这忙那,很少有人成夭没事站在街上等着看事情发生。因此见到印度人这么一站,居然把我们这些来自北京、香港、上海、台北等等也算拥挤的城市的中国人压得透不过气来。真不知来自美洲、欧洲、澳洲的朋友们看了,会有什么感觉。

  人口主要在穷人里膨胀。穷人哪里都有,但印度穷人之穷,已经成了世界各国旅行者都为之惊J 合的一个景观。就在我们经过的五百公里间,紧贴道路,就连贯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窝栩区。旬沙窝棚高半公尺至一公尺,人只能爬进爬出,黑乎乎的像是由垃圾搭建,这便是一个家。,一卜中国学者说,过去中国人极言一个人穷,至多说是“家徒四壁”,但印度这些穷人,则连一“壁”都没有。我曾伸头到那些窝栩里边看了看,大多是地上铺一块破毯,角上有一小堆衣服,再加一个小锅,其他什么也没有了。据统计,印度穷人占一半以上,即五六亿,但有些城市的贫困率达百分之y 兮十。人口在这样一个生活水平上高速增长,其恶果已经不是卜月、国家、一个民族所能承担的了。

  世纪反思逃不开人口问题。以我们中国为例,公元之初约两千万,上亿是十七世纪,本世纪初为三亿,本世纪末为十二才乙,几何级数的增长速度委实惊人,幸好本世纪后期有了控制。但是就在中国开始控制人口的时候,印度人口突飞猛进,夕份又十年代增加的人口相当于整个西欧人口总和,现在更是每年增加两干多万。既然印度成为世界第一人臼大国的时间是十几年左右,那么,我们站在世纪之交和千年之交就不能不深深地担优了:百年后呢?千年后呢?

  答案很不乐观。因为事实证明,一切有良好经济教育水平的群落,人口正在大幅度锐减,而那些人口爆炸的地方,所有的政治派别由于害怕失去选票都绝不涉及人口问题,当然也就谈不上任何有效的控制措施。

  不管哪种文明,等到黑压压的人群赤着脚、光着身子奔涌过来,什么都不是了。最原始的物质要求对应着最原始的宗教崇拜,他们在人数还不太多的时候已经淹没了很多精致的文明,当数量继续无数倍的增长之后,什么淹没不了?

  一路就这么想着,心情黯然。扭头看窗外,路上的车辆都开得蛮笨,只知硬堵,谁也不让谁。很多汽车都不装反光镜,即便装了也只是极小一块,用来刮胡子还差不多,根本无法反映后面的车况。每辆车后面都用很大的英文字写着:“鸣喇叭!”但大家都鸣喇叭就什么也听不明白了,而且一片喧嚣中谁的心情也都变坏,纷纷横冲直撞起来。

  一辆载有不少旅客的客车,老年司机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想要用庞大的体积来逗弄.下我们,一次次故意把我们往路边逼,最后把我坐的那辆吉普车的一面都狠狠地擦着了。我们赶快停车来看,只见他一脸漠然,妍象如此冲冲撞撞是他老人家每天的正常消遣。正在这时,我们的五号车又被一辆急驰而来的小车追尾,小车车灯碎了,车头陷了,我们的车丝毫无损,那车没有任何怨言,悠然驶走,也像是正常消遭。

  路太窄,路面状况比巴基斯坦的公路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我们车队整个儿是在跌跌撞撞地扭着走,永远神经紧张着,怎么也快不了。到新德里,已是晚上十一时。

  新德里很大,也有一点气派。几处立体夕巴臣结构设计聪明,略胜开罗和德 黑兰。它的最主要问题是空气污染,

  好像一直罩着铺天的浓雾,月朦胧,鸟朦胧。据说最严重的是水污染、排人恒河的工业废水和城市废水,每天就有九亿升。

  河流是人类文明的动脉,这次我们经过的一条条大河,从尼罗河、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一直到巴基斯坦的印度河,看到的都是贫困和战乱,污染的问题还不算最严重,现在看来要由恒河来创造这方面的最高纪录了。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四日,印度新德里,夜宿5 山了a 旅馆

  杰出的建筑狂

  这座城市叫新德里,因为在它北边还有一个老德里。新德里新得说不上历史,老德里老得说不清历史。现在它们已经连在一起了,新旧互相对峙着涡漩着穿插着,使岁月显得更加神秘和混沌。

  为了使脚步不在混沌中迷失,先去老德里。在车上一位印度司机已经一再警告:“有很多很多扒手,一定要注意好口袋。”刚停车,还没开车门,已经有两双小手在外面拍扣波璃,一看,六七岁的两个小孩,一个手上还抱着婴儿。大概是他弟弟,另一个一脚残废。印度司机立即冲着我喊:“千万别给钱,一给,马上围过来五一十一个!

  快速挤出去,终于到了一个稍稍空一点的街边,有一只黑黑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袖子。扭身一看,一个衣衫鲜艳而破旧的汉子,正把肩上的一个箩筐放下,从里面取出一只草笼,要揭开盖子给我看,我见他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笛子,立即判断他要做眼镜蛇的舞蹈表演了。早就听说这种表演是万万看不得的,因为不知道他会索取多少钱,而索钱时又会如何让眼镜蛇配合行动。我平生最怕蛇了,于是立即逃奔。逃奔牙庙准,因为要穿过密密层层的人力车和人群,而街道又很狭窄。

  终于来到一个宽敞处,前面已是著名的红堡。红堡是一座用红砂石砌成的皇宫,主人是十七世纪莫卧儿工朝的第五代帝主沙杰汗(Shah Jah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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