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你瞧,他瞧;我们瞧,你们瞧,他们瞧."
"唔,他在死背呢......嘘!又在念啦."
"我瞧,你瞧,他瞧;我们瞧,你们瞧,他们瞧."
"噫,这倒是怪."
"我,你,他;我们,你们,他们,大家都是蝙蝠;我是只乌鸦,尤其是当我高高地蹲到这棵松树冠上时.哇!哇!哇!哇!哇!哇!难道我不是乌鸦么?可稻草人在哪儿?啊,原来他就在那儿;两根骨头插在两只破裤脚管里,还有两根装在两只破袖筒里."
"不知道他是不是指我说的?......真会说话!......可怜的伙伴!......我倒要去上吊了.总之,我暂时还是跟比普隔得远些好.其他的人我还受得了,因为他们都有清楚的神志;可是,他呀,就我这个头脑健全的人看来,实在是太疯头疯脑了.哼,哼,随他去嘟哝吧."
"这就是这艘船的肚脐眼(参阅《旧约.约伯记》第四十章十六节谈到巨兽时说:"他的气力在腰间,能力在肚腹的筋上."按"肚腹的筋"即为"肚脐眼"的意思.),这只杜柏仑,可大家都兴奋若狂地想把它旋出来.但是,你把你的肚脐眼旋出来看,看看究竟会怎么样?话也得说回来,如果让它老钉在这里,那也太不成样子,因为在桅杆上钉上一点什么东西,那就是事情要倒霉的记号.哈哈!亚哈老头呀!那条白鲸可要把你钉起来呢!这是棵松树.有一回,我的父亲在托兰郡砍下了一棵松树,翻倒一看,竟发现里面有只银戒指;是一种老黑人的结婚戒指.怎么会跑到树身里去呢?因此,人们说,将来人们在耶稣复活节去捞起这根旧桅杆,会看到桅杆上有只杜柏仑,毛茸茸的外层还有一窝牡蛎.金币啊!这枚贵重.贵重的金币啊!那个无经验的守财奴还会立刻把你藏起来呢!嘘!嘘!上帝在人间黑地摸索(参阅乔叟:《坎特伯雷故事集.赦罪僧的故事开场语》中:"当他们被埋进了地,即使他们的灵魂去黑地摸索,我也管不着."(见《乔叟文集》584页,方重译,上海译文出版社版.)).煮呀!煮啊!把我们拿去煮吧!姑娘呀,嘿,嘿,嘿,嘿,嘿,姑娘!把你的玉米饼做起来吧.(据百周年纪念版注:这里是比普在唱一种民歌的片段.")
$$$$第一百章 臂和腿......南塔开特的
"裴廓德号"遇到伦敦的
"撒母耳.恩德比号"
"船呀!可看到白鲸么?"
亚哈又看到后边有一艘挂英国旗的船,就这样喊道.这老头儿,号筒凑在嘴边,站在他那吊在后甲板的小艇上,他那只牙腿已经让那个陌生船长看得一清二楚了,那船长正漫不经心地倚在他自己的小艇头.他皮肤黝黑,身体结实,面容和蔼,相貌端正,六十左右的年纪,穿着件宽大的短上衣,好象围着一条饰有缨的蓝粗呢毡子;他那外套的一只空洞洞的袖筒,象中世纪武士铠甲上的长衣的一只绣花的臂筒,在他后边随风飘展.
"可看到白鲸么?"
"你看见这东西吗?"他把藏在围布底下的手臂拉出来,把那只用抹香鲸骨做的白手臂高高举起,这只手臂的末端镶有一段木锤似的木头.
"准备我的小艇!"亚哈一边急躁地叫道,一边翻动着身旁的木桨......"准备下水!"
不到一分钟工夫,他连人带小艇以及他的水手都给放下海里,不一会,便靠拢了那艘陌生船.可是,这当儿,却碰到了一个希奇的难题.原来亚哈由于一时兴奋,竟忘记了自从他失掉一条腿后,他在海上,除了自己的船,从不跨上别的船只,而且他总是使用"裴廓德号"特备的那个精巧的小工具,这种东西并不是立时三刻可以装到其它任何船只上的.这时,在茫茫的大海上,随便哪一个人......除非是那些差不多时时刻刻都在攀上落下的捕鲸人......要从一只小艇攀上一艘大船,的确不是桩轻而易举的事,因为,汹涌的巨浪,一会儿把小艇簸得高高地,直冲上舷墙,一会儿又立刻在半路里把它甩下来,直甩到内龙骨下边.因此,由于少了一条腿,加上这艘陌生船当然不会备有那种体贴的发明品,亚哈这才颓然发现自己已经又成了个束手无策的陆地人了;他绝望地瞪眼望着那个无法攀上去的变化不定的高度.
先前也许已经提到过,那就是每当他碰到任何一个稍不顺心的情况,尽管那情况不是直接来自他那不幸的遭遇,亚哈差不多总是气得七窍冒烟.况且这时,他一看到那艘陌生船的两个高级船员在那张钉在系缆枕的直梯子旁边,探出身子来,把一副缀得颇有雅气的舷门索直对他甩的神气,更其使他恼火,因为他们起初似乎没有想到一个独腿的人竟会残废得无法攀上他们那张海上的扶梯.可是,这种尴尬场面,不过持续了一分钟模样,因为那个陌生的船长一眼就看清了真相,连忙喊道,"啊,啊,......不要这么上来!快,伙伴们,把那只大复滑车滑过来."
真是运气不错,他们恰巧在一两天前拖过一条大鲸,那只大复滑车还高高地挂在那里,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鲸脂大挂钩,也还挂在复滑车上.他们连忙把这只大钩子放下来给亚哈,亚哈一下子就完全明白,他把他那条独腿一搭就搭到弯钩里(真象是坐在一只锚钩里,或者坐在苹果树杈上那般),然后告诉他们,他已抓住了,同时他也自己帮着往上耸,手换手地拉着那根摇得很快的滑车索.不一会,人们就小心地把他摇进了高高的舷墙,轻轻地歇在绞盘顶.那个陌生船长走上前来,豪迈地向前甩出他的骨臂,表示欢迎,亚哈则伸出他的牙腿,跟那骨臂交叉起来(直象两根剑鱼的背峰),同时用他那海象的派头高声大叫道,"喂,喂,老朋友!让咱们俩来握握骨吧!......一只胳膊跟一条腿!......你可知道,这是一只决不缩回来的手,跟一条决不会奔跑的腿.你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白鲸?......多久啦?"
"白鲸,"那个英国人一边说,一边用那只骨手朝东方一指,眼色悲凉地随着手臂看去,好象它是个望远镜."我在上一季,在赤道上看到过它."
"那么,它把这只手臂膀给搞掉了,是么?"亚哈问道,这时,他搭着那英国人的肩膀,从绞盘上缓缓地滑下来.
"是呀,至少它就是祸因呀;那么这条腿,也是吧?"
"讲给我听吧,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亚哈说.
"我还是生平第一次在赤道上巡游,"那英国人说开了."当时,我还不知道有什么白鲸.唔,有一天,我们放下小艇去追四五条鲸,当时,我那只小艇已经把其中的一条拴住了;它可也是一匹正规的马戏班里的马,兜来兜去地尽打旋,弄得我小艇里的水手们只能屁股搭着外舷边跟着它转.过了一会,海底里竟蹦出一条大鲸来,乳白色的脑袋和背峰,脸面全都满布皱纹."
"就是它,就是它!"亚哈蓦地把迸住了的气都呼了出来,嚷道.
"靠它右鳍的地方还插有几根标枪头."
"是呀!是呀......那些就是我的......我的标枪头呀,"亚哈兴高采烈地嚷道......"可是,说下去吧!"
"那么,请听我说,"那英国人和蔼地说."唔,这条白脑袋和白背峰的老祖宗,泡沫飞溅地奔进了鱼群,开始凶狠狠地咬起我的捕鲸索了."
"啊,啊!......想咬断索子;想做无主鲸......老把戏......我很清楚它."
"它究竟想干什么,"这个独臂船长继续说下去,"我可不清楚;可是它在咬绳索的时候,不知怎么一来,绳索绊住了它的牙齿,把它扎住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因此,等到后来我们拉绳索的时候,砰地一冲,我们全都噗通掉到它那背峰上去!而其它那些鲸却都给侥幸地望风逃去了.看到这般情势,又是这么一只了不起的大鲸......老兄,这是我生平所见到的最了不起最大的东西......我打定主意要捉住它,不管它看来是火气多么大.可是,想到那条危......危险的绳索会给松脱,或者是绊住它牙齿的那根绳索会给甩脱(因为我已经他妈的叫全艇的水手都来拉住那根绳子了);总之,看到了这种种情形,我就跳进我那大副的小艇里......就是这位蒙托泼先生(顺便介绍一下,船长......这是蒙托泼,蒙托泼......这是船长);我刚才说,我跳进了蒙托泼的小艇里,你知道,当时,我们两只小艇正紧靠着;我就抓着首先看到的一支标枪,给这条老祖宗尝尝厉害.可是,天啊,你听着,先生......哎呀!老朋友......紧接着,一眨眼工夫,我就象只蝙蝠似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两只眼睛都瞎了......全都让那阵墨黑的泡沫弄得昏昏蒙蒙了......大鲸的尾巴从泡沫里矗起,笔直地耸到空中,活象个大理石尖塔.当时再往后退也没有用了;可是,正当我在午刻时分摸索着的时候,那只扎眼的太阳,就象是王冠上的珠宝;我说正当我投了第二支标枪后,又在摸索着的时候,那条尾巴却从下面象座利马塔一般甩了起来,把我的小艇一切为两,各成两堆木片了;于是,它尾巴一甩,那白色的背峰往后朝那只破艇一冲,仿佛那只小艇全是一堆木屑.我们都给摔出去了.为了逃避它那可怕的打击,我紧抓着那支插在它身上的标枪柄,一时间我就象条小鱼似的紧紧扳住了标枪柄.但是,一阵浪花把我冲了开去,就在这时,那条大鲸,朝前猛劲一冲,一阵闪电似的唰地潜进海里去了;那支第二次投出去的该死的标枪钩就在我旁边荡着,把我这地方扎住了."(他的手对准着自己的肩膀下端拍答一敲)"是呀,我说就在这地方把我扎住了,当时,我心里在想,这就要把我拖到海龙王那里去啦,不料,不料就在这时,忽然间,感谢老天爷,那标枪钩顺着皮肉直扯下来......循着我整只臂膀扯下来......直扯到我的肘腕,于是,我浮起来了;......其余的,那位先生会说给你听(顺便介绍一下,船长......这位是彭格医生,船医;彭格,老朋友,......这位是船长).那么,彭格老兄,你就讲你那部分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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