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_[美]赫尔曼.麦尔维尔著【完结】(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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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种生涯,唯一值得想望的结果就是死;可是死只是走向那个"未经证实"的异域;它不过招呼你到那辽阔的"远方","蛮荒","水乡","无无际的"一切可能的地方的第一声.因此,那种求死而内心里还是不肯自杀的人,眼睛看到的是,那个慷慨豪爽与虚怀若谷的海洋已在诱人地展开它整个不可想象的景致,加上从那无垠的太平洋的中间,无数的人鱼都在对他们叫喊......"到这里来,伤心的人们呀;这里是不会有犯死罪的另一种生活;这里是超自然的奇迹,是永生的.到这边来吧!与其死在你那同样使人憎厌.还在憎厌着的岸上,不如遁迹到忘却中的生活里来,到这边来吧!收拾起你那在教堂墓地里的墓石,到这边来吧,我们要跟你成亲咧!"他们就都去作恐怖.奇妙和新生活的冒险了.

  从东方,从西方,在黎明,在黄昏,听来听去都是这些声音,这个铁匠的精神受感应啦,好吧,我来了!柏斯就这样去干捕鲸了.

  $$$$第一百十三章 熔  炉

  正午时分.柏斯,乱蓬蓬的胡子,扎着一条硬挺挺的鲨鱼皮围单,站在他那只熔炉和铁砧中间.铁砧放在一块镶铁的木头上,他一只手拿着一根矛尖放在火里,另一只手拿着他的熔炉吹火筒.这时,亚哈船长手里拿着一只象是生了锈的小皮袋,走了过来.在离开熔炉一小段的地方,心事重重的亚哈停了下来,一直不开口,待到柏斯打火里拿出那块铁器,开始在铁砧上砰砰地锤打起来......那块红铁发出阵阵密集的.迸舞的火星,有些火星直窜到亚哈身边,他这才开起口来.

  "这些可是你的海燕,柏斯?它们老是跟着你在飞;这些也都是好兆头的鸟儿,不过,并不是对人人都是好兆头;......你瞧,它们烧伤了;可是你......你却一点也不烫伤,活在它们中间."

  "因为我已经浑身都烧焦了,亚哈船长,"柏斯说,倚着锤子休息一会;"我已是烧焦的过来人喽;你要烧了个疤,可也不容易呢."

  "好啦,好啦,别再说啦.你这种畏畏缩缩的声音,叫我听来,实在太平稳.太神志清醒了.我自己是没有至乐的,所以我听到别人那种并不发狂的一切,实在不耐烦.你应该发狂才好,铁匠;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发狂?你不发狂又怎么受得了?是不是上天还在憎恨你,所以你才不会发狂?......你在干什么活儿?"

  "在焊一只旧矛头,先生,这只矛头尽是缝缝和疤疤."

  "它经过了这样猛烈的使用后,你还能把它再修得完全光光坦坦么,铁匠?"

  "我想是可以的,先生."

  "铁匠呀,我想不管多硬的铁,你简直都无法把什么缝缝和疤疤都修得很光坦吧?"

  "不,先生,我想我是办得到的;除了一样东西,所有的缝缝和疤疤都能修得很光坦."

  "那么,听着,"亚哈叫道,热情地走上前去,双手搭在柏斯肩上;"你瞧......喏......铁匠,象这种缝缝你可修得光坦?"一只手朝自己那皱结的额头一划;"如果你干得了,铁匠,我真巴不得就把我的头搁在你这铁砧上,让我的额头尝一尝你这最重的锤子的滋味.回答呀!这种缝缝你可修得光坦?"

  "啊!就是这一样东西!先生,我刚才不是说过除了一样东西吗?"

  "不错,铁匠,就是这一样东西;是呀,老朋友,这是不光坦的,你虽然只看到它是长在我这地方的皮肉上,可它却直钻通到我的头盖骨......全都是皱褶呀!可是,说正经的;今天别再打什么矛尖和标枪啦.你瞧!"皮袋里叮当作响,仿佛那里面装满许多金币."我也要打一根标枪;要打一根无数的恶魔都折不断的标枪;柏斯,打得它一戳进鲸身,就象是长在鲸身上的鳍骨那般.材料就在这里,"他把袋口朝铁砧一抖."你瞧,铁匠,这些都是我搜集来的骏马蹄铁的钉头钉脑."

  "马蹄铁的钉头钉脑,先生?亚哈船长,这么说来,你这些东西,真是我们铁匠从来没有打过的最好最硬的材料."

  "我知道,老头;这些钉头钉脑焊接起来,就象是把凶手熬煮后的骨胶一样.快!给我铸一根标枪.先给我熔铸成十二根棒条;然后,把它弄弯,弄曲,再把这十二根棒条给绞在一起,绞得象根绞起来的大缆索.快!我来拉风箱."

  最后,十二根棒条终于打出来了,亚哈一根一根拿来试过,亲自把它们盘绕起来,卷成一根又长又粗的铁螺丝闩."这根是次货!"他不满意最后一根."得再打一遍,柏斯."

  最后一根打好后,柏斯正想把这十二根东西煅成一根时,不料亚哈揿住了他的手,说他要亲自煅接自己的标枪.于是,亚哈就一哼一喘地在铁砧上锤打起来,柏斯在旁边把那些通红的东西一根一根递给他,那个给压得透不过气的熔炉直迸射出猛烈的火焰,这时,那个祆教徒悄悄地从旁边走过来,俯首对着火,似乎不是在对这个活儿表示祝福便是诅咒.可是,亚哈一抬起头来,那个祆教徒就闪开了.

  "那边为什么有许多金星在闪烁呀?"斯塔布在船头楼一边望着,一边嘟哝道."那个祆教徒一闻到火就象是闻到了信号火?他自己一闻,就象闻到热烘烘的滑膛枪的火药池."

  最后,这根已打成一整根的东西,再回一次火;柏斯为了淬硬它,把它咝的一声插进了旁边一桶冷水里,滚热的水气直冲到亚哈那俯视着的脸上.

  "你要给我打烙印嘛?柏斯?"痛得眨了一阵眼;"这样说来,我是在铸打我自己的烙铁吗?"

  "天啊,不是,不过,我还是有点害怕,亚哈船长.这根标枪可不是拿去打白鲸吗?"

  "是拿去打白魔的!现在打标枪钩吧;你得你自己干喽,老朋友.这是我的剃刀......最好的钢;喏;把钩子打得象冰海的冰针一样尖."

  这个老铁匠,好象舍不得用这些剃刀似的,对着它瞪了一会儿.

  "拿去呀,老朋友,我用不着了;因为我现在不刮胡子,不吃饭,也不做祷告了,要等到......可是,拿去......干活吧!"

  终于铸成了一支箭式的东西,柏斯把它焊在那枪头上,不一会,就是一支头头很尖的标枪了;铁匠准备把那尖钩再淬最后一次火,他嚷着要亚哈把水桶搬拢些.

  "不,不,水不顶事;我要真正的淬硬.喂,听着!塔斯蒂哥,魁魁格,大个儿!你们觉得怎样,异教徒们!你们都愿意尽量拿出你们的血来涂抹这只枪钩嘛?"他把标枪举得高高的.一抹阴影在点头代替回答.于是,在三个异教徒的身上戳了三枪后,那支打白鲸的标枪钩便淬硬了.

  "Ego non baptizo te in nomine patris,sed in nomine diaboli!"(拉丁文......意思是"我不是奉天父之名,而是奉魔鬼之名为你洗礼".)亚哈神志昏迷似地咆哮道,这时,那支大标枪已滋滋地吸干了那洗礼似的血.

  于是,亚哈打甲板上捡起几根备用的杆子,挑了一根上面还有枝桠的胡桃木,把它插进标枪的承口.接着,抖开一捆新缆索,撒了十几英尺,结在绞车上,拉扯得紧绷绷的.亚哈一只脚踏在索上,把绳索弄得直象一支竖琴弦在嗡嗡发响后,急忙俯身下去,看到索股没有散开,高声大叫起来,"好极啦!哼,现在可以去抓它啦."

  绳尾的索股散开来了,那些散开来的绳股又被辫扎起来,然后,把标枪的承口绕来绕去扎住了;于是,杆子就跟承口接得牢牢靠靠;再把下面的绳头缠到杆子半中间,以交叉的缠法顺着杆子直绕上去,紧紧地缚住.这样都弄舒齐后,杆子,标枪头和绳索,就象是命运三女神一般难分难舍了.于是,亚哈心事重重地拿着这支标枪蹑手蹑足走开了;他那条牙腿和那根胡桃木杆的声响,沿着船板空洞洞地响着.但是,他还没有走进他的舱室,却听到一阵轻轻的.不自然的.半开玩笑的,然而却是最可怜的声音.啊!比普,你那令人讨厌的笑声,你那空幻而眨个不停的眼色,你所有的奇特的哑剧,跟这艘忧郁的船的凶恶的悲剧混在一起,可不是毫无意义的呀!你嘲弄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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