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伯伦看来,黎巴嫩的儿女应能代表黎巴嫩 “岩石中的意志,巍峨中 的高贵,流水中的甘美,空气中的芳馨”,即具有黎巴嫩人传统的优秀品格, 他们应该让自己的生命成为 “黎巴嫩血管里的一滴血”。这些儿女们包括为 黎巴嫩作出贡献的各行各业的劳动者,也包括 “把自己的灵魂倾注于新杯中 的诗人”,他们是 “风吹不灭的灯,时蚀不腐的盐”,是迈着坚定步伐奔向 真善美的人。 这篇散文诗表达了纪伯伦热爱祖国的一颗拳拳之心,具有无比的生命 力,至今仍具现实意义,并将显示出跨世纪的魅力。 《珍趣篇》中还有许多篇章具有极强的现实针对性。《独立与红毡帽》, 通过一位同胞为了强调自己的 “独立”和“尊严”,拒绝在法国客轮餐厅脱 下他的红毡帽这件小事,引发出纪伯伦对民族心理的深刻透视和剖析。他指 出,“精神上和心智上均受奴役的民族,是不能靠他们的衣着、习俗成为自 由的”,同胞们的不幸正在于“他们反对结果而未曾注意到原因”。纪伯伦 呼吁同胞不要在小事上盲目争“独立”,要争“技术独立”与“工业独立”。 他说这是 “悬于每个人头上”的问题。在当时,能这样清醒地看到并大胆指 出民族奋起的先决条件的人是不多的。 可见纪伯伦是注重事物的本质的。在 《皮壳与内核》一文中,纪伯伦把 他的这个观点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他指出,生命不在于它的 “表象”,而在 于它的 “内蕴”,事物不在于它的“皮壳”,而在于它的“内核”,人不在 于他的 “面孔”,而在于他的“内心”。对于宗教、艺术、社会与个人,也 应首先看到它 (他)们的内部本质。这些在今天看来,不见得有多少让人特 别惊奇的地方,但在那时,宗教家、政治家、 “学者”都唱着动听的歌曲, 糟糠与精华难辨,对于那些东方人,尤其轻信的阿拉伯人,的确是一种及时 而可贵的忠告吗。 纪伯伦在同胞中一直是一个孤独者。他的孤独是果实累累无人采摘的孤 独,是一个慷概的给予者找不到接受者的孤独,是缺乏知音、缺少理解者的 孤独。在 《我的心重负着累累果实》一文中,纪伯伦向人们披露了作为精神 富有的孤独者的秘密。文章情真意切,使人们更深地了解纪伯伦本人。 通过 《我的心灵告诫我》、《完美》、《孤独》、《更辽阔的海洋》等 文,纪伯伦引导读者进入一个辽阔而深邃的精神世界。在这里,纪伯伦时而 是哲学家,谈论现象与本质;时而是道德家,表达无私给予者的烦恼;时而 是美学家,探讨 “完美”的终极意义;时而是心理学家,寻求诗人孤独的原 因和心灵沟通的道路……他和他的心灵为伴,巡视着这个世界,希望找到一 个涤荡污垢的大海,他们找到了,但海滩上充斥了世间的俗人与各式各样的 装腔作势者,于是他们离开那里,又去寻找 “更辽阔的海洋”。 《珍趣篇》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珍闻与趣谈”。在这里纪伯伦展示了他 丰富的精神世界,提出许多新颖而有价值的见地,令人深思而有所得。可以 看出,这时纪伯伦的笔已不像过去那样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了。随着一次大 战的结束,纪伯伦的主题也渐渐从 “破坏”转移到“建设”上来。
“笔会”的中坚
就在出版 《风暴集》的1920年,纪伯伦和侨居北美的部分阿拉伯海外文 学家共同发起组织了一个文学团体——笔会。这是阿位伯海外文学家的第一 个文学团体,也是阿拉伯现代文学史上的第一个文学团体。 1920年4月20日晚,纽约的侨民文学家在《旅行家》周报编辑部聚会, 共同商讨旅美阿拉伯文学的现状和发展方向问题。出席会议的除纪伯伦外, 还有米哈依勒·努埃曼·纳希卜·阿里德拉希德·阿尤布、阿卜杜勒——麦 希赫·哈达德、纳德拉·哈达德、威廉·卡茨菲里斯等六位作家。他们分别 来自黎巴嫩和叙利亚,是一批经历曲折、抱负远大的阿拉伯知识分子。他们 原先把纳希卜·阿里德主办的 《艺术》杂志作为发表作品的园地。但第一次 世界大战使这个刊物被迫停刊,后来也未能恢复起来。于是他们又围聚在另 一个阿拉伯文刊物 《旅行家》周刊周围,把这个杂志作为展示他们思想和艺 术成果的舞台。他们的文学素养、创作能力虽然各不相同,但他们的文学爱 好相近。爱与憎的感情相似,在艺术上和心灵间有某种契合。在这个小小的 文学群体中,纪伯伦显示出他的才力过人。他不停地写作,发表诗文,成为 他的文学之友的楷模。 在4月20日的这次聚会上,纪伯伦和他的朋友们达成了如下共识:为使 阿拉伯文学摆脱僵化和停滞,使之成为民族生活中的积极有效的力量,必须 为阿拉伯文学注入新的精神。侨民文学家应当联合起来,一致行动,为实现 阿拉伯文学的历史性转变而共同奋斗。 他们的热情越来越高。紧接着又于4月28日在纪伯伦的住所举行会议。 参加这次会议的除上次的七位作家外,还增加了一位,名叫伊里亚斯·阿特 拉。他们讨论得非常热烈。最后通过了正式成立笔会的决议。与会者一致选 举纪伯伦为会长,努埃曼为顾问,卡茨菲利斯为司库。这样一个在纪伯伦领 导下的阿拉伯文学团体就在北美的特殊环境下诞生了。 纪伯伦、努埃曼等代表了旅美派文学家的基本方向。他们主张,真正的 文学是从生活土壤中汲取营养的文学。真正的文学家应具有敏锐的感觉、严 密的思想、远大的目光,而且应能阐释社会生活的变化及其对自己心灵的影 响。他们为笔会规定的宗旨是:为阿拉伯文学的肌体注入 “活的灵魂”,用 新精神抵制旧精神,把阿拉伯文学从古老陈旧的模式中解放出来。他们认为, 确立新精神并不是要割断与古人的一切联系,相反,卓越的古代诗人和思想 家是后人寻求启示的泉源。 纪伯伦还为笔会设计了一个会徽。这个会徽设计得十分别致。在圆形图 案的中央有一本打开着的书,书上写着这样新颖的口号: “上帝(真主)有 一人间宝库,钥匙便是诗人之舌”。书的上方有一轮太阳当空悬挂着,书的 下方是一盏灯,灯的右边是插入墨盒中的笔,左边是墨水形成的光焰。在圆 形图案下方,是笔会的名称,上面是用类似库法体的阿拉伯文写成,下面则 是用英文写成。 笔会的章程、会徽和口号,显示出旅美派文学家的奋斗目标和作“上帝” 代言人的崇高使命感。他们要用自己的舌与笔,打开人间宝库,建起文学丰 碑。 纪伯伦是笔会的中坚和旗手,他一直积极组织和参加笔会的各种活动, 用精美的作品去充实笔会的文学专号。他和大家一起精选纸张、设计封面、
整理材料、确定版式、悉心编辑。笔会的创作活动通过新闻报刊的各种渠道, 及时传回阿拉伯各国,它的影响逐渐扩大,纪伯伦的声名也更远播四方了。 纪伯伦的作品,代表了笔会的思想艺术最高成就,显示了旅美派文学的 成熟性和多样性。他的作品是东西方文化、东西方精神交流的桥梁。在纪伯 伦和笔会的影响下,不久之后南美的马西、阿根廷等地也涌现出一大批阿拉 伯侨民文学家,并且也成立了自己的文学团体。安达鲁西亚文学团就是其中 最著名的团体。 阿拉伯本土的革新派文学家,对纪伯伦为首的旅美派文学给予充分的肯 定。埃及的阿卡德、马齐尼等笛旺派批评家认为,旅美派文学家在特殊的环 境里写出生活的智慧,表现出对文明的一种信仰。但也有人对旅美派文学家 特别是纪伯伦提出严厉的指责与批评。他们有的从语言方面提出责难,说旅 美派文学家的语言偏离了阿拉伯语的 “根本”;有的从宗教道德方面进行攻 击,说纪伯伦等企图摧毁宗教大厦和世俗权力,甚至企图摧毁家庭。在旅美 侨民文学家中也有一些人对纪伯伦的文学创新不能很好地理解,甚至抱挑剔 和敌对态度。 笔会的文学活动十分活跃,持结了十余年。纪伯伦始终是支撑这一文学 团体的脊梁和砥柱。他在笔会成立的前一年即1919年,曾在信中对埃及《新 月》杂志的伊米尔·泽丹说,他过去二十年在写作和绘画上所做一切,只不 过是 “一种准备”,“一种愿望”。他谦虚地说,“至今我还没有做一点值 得留在阳光下的事情。我的思想之果尚未成熟,我的网尚沉在水中。”他意 识到自己的责任巨大,决心用自己的 “网”捕获到最多最有价值的猎物,也 希望自己的思想果实日趋成熟。正因为如此,在 1920年组建笔会后,他更加 奋发,更加苛严地要求自己,即使身体只能支撑四、五个小时,但他仍然努 力争取用九个小时从事写作与绘画。他认为,在一个文学家的生命中,最重 要的是 “实现自己的梦想”,“让自己的天才结出果实。” 纪伯伦发现自己面前 “有一千零一件工作”,因此加快了自己的生活节 奏。他不但自己努力创作新作品,而且鼓励笔会的同位们努力创作。努埃曼 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去从事一些商业活动,他得悉后很是着急,生怕这个文 学天才淹没在其商业活动中,从而远离了文学世界。他急忙写信给努埃曼, 以诙谐委婉的语调表达了对朋友的关心和希望。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米沙: 在地上的欲求和天上的目标间徘徊游荡的人啊,愿上帝赐你晨福!我听 到你的声音在市场和广场上喝: “看货啊!”我听见你用悦耳的声音高声呼 唤着: “快来呀!看白洋布啊!快来呀!看有印花布呀!看有龙涎香呀!” 你的声调很优美。米沙,我知道天使正在听你喝,正在把你的呼唤记录在不 朽之书上。 我对你的 “辉煌成功”感到高兴。但我害怕这成功!我害怕,我担心, 因为它可能把你带入商业世界中。谁要是进入其中,他就很难再回到我们的 世界来了!今晚我将和纳希卜、阿卜杜革——麦希赫在这个禅房聚会。啊, 但愿你和我们在一起,米哈依勒!——啊,但愿你和我们在一起!…… 纪伯伦十分巧妙地表达了他的忧虑,他对友人的一片真情溢于文表,令 人感动。 在笔会成立之前的十多年间,纪伯伦发表了散文 《音乐短章》,短篇小 说集 《草原新娘》、《叛逆的灵魂》、中篇小说《折断的翅膀》、散文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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