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刘季知道自己得了个亭长之职,自然喜不自胜。他根本没有发觉萧何的良苦用心,向萧何道谢之后,匆匆回到中阳里村。一进家门,他就高声叫道:“老爹,我从今后不让您老养活了!”
刘翁正在房里和妻子说着三儿子的事,听到三儿子的喊声抬了抬头,没理他。
刘季有点激动,随手把帽子甩到了饭桌上,拉了个凳子坐在爹娘旁边:“爹、娘,我要当亭长了!”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自豪。
“什么?你当亭长?”刘翁满脸疑问,不相信地说,“怎么可能呢!”
“嗨,爹,您又来了!我知道老爹您瞧不起我,这我不生气,谁叫我一天到晚吃闲饭呢?可话还得说回来,我这辈子不会就这么穷混的。这话我给您老人家说过。这不,机会来了!”
刚转过脸来,他看到桌上有一碗水,知道这是娘刚端来的,才感觉自己渴,端起来,“咕噜咕噜”一阵喝下去了,抹一下嘴,又问:“娘,还有饭吗?”
老太太看看老头子,说:“有,有,我给你拿去。”
刘翁问:“这是真的?谁给你说的?”他看到了儿子脸上的红光,开始有点相信了。
“我刚从城里来,是萧吏掾帮的忙。我想,最主要的是我有点本事,人家看中了我。爹,您以为您这个儿子就是无用之人?”刘季笑了。
刘翁知道儿子反感他平日的唠叨,也知道儿子一向骄傲,心中有点要起火,但转念一想,儿子有点起色,是好事儿。就低头剥花生,不再说话儿了。
老太太端上了饭菜,看见老头子不言语,知道儿子今儿算是占了点上风,笑容上来了:“季儿,这亭长能干什么呀!?”
刘季实在饿了,他一面吃饭,一面说:“干什么?就是当官的日常管的事儿呗。这个,娘您不知道就别问了。反正您这个儿子要吃官饭了。月月上面给俸禄,平时还有点好处。娘,儿子挣钱了!”
老太太高兴了,忍不住在旁边走来走去的,忽然,她站住了:“季儿,娘给你炒点花生吃!”
“好哇!娘,您看着吧,您三儿子快有出头之日了!”刘季快吃完了,说这话时,又看了老爹一眼。
◎把夏侯婴从狱中保释出来
自从当了泗水亭长之后,刘季忙得不亦乐乎。迎来送往自不必说,就是那乡间琐事也叫你没闲着的时候。这儿张庄为地界吵架了,那儿为男女之事打起来了;今儿出现个偷猪的,明儿又逮着个偷羊的。应付这些日常琐事,刘季不在话下。平时他常走动,和哪村人都熟。又讲义气又大度,人们也都敬他几分。时间一久,他还真的成了亭里不可缺少的人物。上面不时有徭役、赋税派下来,由于刘季能公平合理的分配,人们也没有多大意见,大都顺从地接受了。
既然做了亭长,自然和县里的官吏联络更多了。县里的人来到泗水亭,他总要想尽办法好菜好酒款待。自古官场都是一个样儿,谁和酒菜有仇?每次吃喝过后,大家再漫无边际地聊一阵儿。所以,县中的一般官吏很快都和刘季熟了。他们都喜欢他,热情、周到、讲义气、没有小家子气、敢做敢为、有气量。
除了萧何,刘季又交了两个知己朋友,一个是曹参,一个是夏侯婴。这曹参也是沛县人,在县中做狱掾。他因为萧何友善待人,对萧何十分恭敬。这不仅仅因为萧何是主吏,更主要的是他从心里信服萧何。有一天,他随萧何办事路过泗水亭,认识了刘季。初识刘季时,刘季那副形象没让他产生好感。那一天,刘季光着脚,裤腿卷得高高的,两脚都是泥。上衣呢,灰蒙蒙的不说,还敞开着。
“这是个亭长吗?”他在旁边捣了捣萧何,微微皱了皱眉头。
“人不可貌相,你仔细看看他的眉宇。”萧何小声说,接着问刘季:“这又是给谁帮忙来?”
“这里的一个张三拐,他前年去挖河,腿碰断了,手脚不方便,房子漏雨,我今儿帮他一把。失敬,失敬,这边请。”刘季一边拱手,一边热情打招呼。
“我就知道刘兄是在仗义助人。为你自己,你是不会这样忙的。”萧何一面还礼,一面答话,看样子对刘季这样的情形见多了。
“人生在世,不就是个义字。为我自己,我才不会这样辛苦。走,上酒馆去,今儿能有幸认识曹参兄,也是兄弟的福分。”说话间,刘季已在对曹参拱手行礼。
曹参连忙还礼,一面暗中吃惊:“他怎么知道我是曹参的?”酒席上,刘季虽然行为不脱乡土气息,但谈吐之中自有一种不凡之气。那神态,恭顺得让你感到他是你听话的下级,但那气度,俨然你是他的卒子。曹参开始对他肃然起敬,心中暗想:“这个三十来岁的光棍汉子,也许是个人物呢!”
从这以后,来来往往之中,他和刘季也成了好朋友。平日里,能照应刘季的地方就照应一下,显得很热心。萧何有一次问他:“你觉得刘季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是个仗义疏财之士,够朋友!”曹参脱口而出。
“这个人,你有没有看出他的不平常之处?”萧何的话里显得不是这个意思。
“不平常之处?你是说他三十多岁还没成家这事儿吗?嗨!我也想过,这人三十多岁没家小却不急不躁的,似乎胸有高谋。唉——这个时代谁又能怎么样呢?”
萧何一下子想起了刘季左大腿的那七十二个黑痣,他想说给曹参听,但转念一想又打住了。
狱吏之中与刘季交好的,还有一个叫夏侯婴的。他经常出门逮个犯人什么的,经常得到刘季的帮助。招待吃喝不说,叫几个人帮他一把也是常有的事。但是,让刘季对他充满友情的却是一次意外事件。
那是一个冬天。腊月里的一个傍晚,寒风刺骨,满天里阴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雪即将来临。刘季到各村巡视一遍回来,正在吃晚饭。半碗酒,一盘猪头肉,一盘炸蚕豆,外加一盘炒鸡蛋。忽然,他听到一阵打门声,忙起身开门,心中想道,大概又是谁家丢了猪或牛什么的来告状了。“这样大冷天,也不叫人安宁一会儿!”他一边开门一边发牢骚。
“呼”地一声,大门被风刮开了,一个身影闪进来,带着一股冷气。
“刘兄!”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县上的狱吏夏侯婴。只见他鼻子冻得通红,眼睛眯着,满身是灰。
“这样的天,老弟如此行色匆匆,有何急事吗?”刘季连忙把他让进屋里,关上大门,转身问他。“别提了,我正受命去捉拿一名逃犯。那小子昨天杀了一个人给拿住了,谁知昨儿个晚上他挣脱绳子逃走了。一大早狱中一发现,大家都慌了手脚,立即分头去找。我沿着张家庄那条路一路寻去,跑了整整半天,终于在晌午时分看见了他。他小子当时正在一个草堆里睡觉呢!”说到这儿,夏侯婴哈了一下手,脱了鞋,坐到了炕上,接过刘季递来的酒喝了一口。
“捉到了?好!”刘季赞叹地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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