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子风姿!这气派,我老翁活了六十岁,还是头一回看见。”
“诸侯各国君主我见得多了,从来没有这样威风凛凛的,真是自古以来的圣君呀!”
“适才我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哥哥,你呢?”
“我也一样,你看那阵势,咱吓也吓怕了。”
“当了皇帝不比当仙子好吗?爹,这做了皇帝该是多么快活!”
“那么多美女!喂,老兄,咱见都没见过。”
“是啊,她们都是皇帝一个人的!”
“天子啊!”
……听着阵阵纷杂的赞叹,刘季忍不住也感叹了一声:“大丈夫当如此也!”
虽然声音不高,站在他面前的那两个小青年还是听到了,他们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连忙闪到另一边。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手中的那块狗肉早已凉了。
“砰!”他随手把它扔了,在包裹上擦擦手,“喝酒去,喝一顿这京城的酒!”
从咸阳返乡的路上,刘季心中发烫,他一路走一路脱下层层衣衫。路上到处灰蒙蒙的,已经多日没下雨了。田野的小麦和蚕豆刚返青,绿色还很淡。他不知道千千万万种田的人为什么苦苦守着几亩田不动,不知道有多少人进过京城。凡是进过京城的人心里都会不平,那儿就像一个仙境,繁华富足,乡野之人日子过得犹如猪狗,可悲的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活得像猪狗。“这辈子我无论如何也得到京城去生活,不然就白白活了这一遭!”一回到中阳里村,他没有回家,直奔王媪家。
时已黄昏,王媪的小酒店已经打了烊。一看到刘季,王媪眼光顿时妩媚起来,她匆匆关上后院的房门,那是她儿女居住的地方。刘季看着她关上大门,猛地把她抱住了。
“我从京城给你带了一件东西,不知你高兴不高兴?”刘季的声音乐呵呵的,虽然很低,但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什么东西?瞧你这高兴样儿!”王媪笑着推开他的手。
刘季从怀里掏出一块蓝缎子,呼啦一下展开在王媪面前。顿时,王媪觉得眼前一片蓝光闪闪。
“唉呀,我的好人儿,这是缎子!这得花多少钱呀?”王媪手抚摸着缎子,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别问多少钱,只说好看不好看。”刘季笑着问道,十分得意的样子。
“村里谁穿过这么贵的料子呀,女人们还不嫉妒死?”王媪把料子披在自己身上,上下比划着。
“京城的许多女人都穿这个。嘿,那才叫人眼花缭乱哩!”
“哎哟,你是看见京城的女人好看才想来我这儿讨好的吧?”王媪嗔怪着说。
“哪里呀,京城的女人再好看也是京城的女人,与我有何相干?来,我太想你了。”刘季听王媪这么一说,春心大动,抱起王媪走向里屋……
从这之后,刘季常常想起京城所见的一切。热闹的街市,豪华的宅第,气派的贵人,艳丽的女人,更有那气势逼人的皇帝车队。也不知为什么,每一次想到这些,他都会情不自禁地去找王媪,找武负。在快活到极点的时候,他隐隐约约感到身下的女人变成了京城的女人。那么娇艳,那么柔顺……
中阳里的一切依然如故,路还是那么窄小,庄稼还是那么稀疏,驴马还是那么瘦小……但在刘季的眼里一切都变了。他总是在心中把这一切和京城所见所闻作比较。
兄弟们来看他,他绘声绘色地把京城见闻讲给他们听,引得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心驰神往。
自从结识了萧何、夏侯婴一些县中的人,他已改变了对村里这几个小兄弟的看法,以为他们不过是匹夫而已,没有主意,也没有武功,更沉不住气,只配打个散架混事儿。村东头的卢绾和他走得没有这几个人近,但他看重卢绾,老觉得他是个人物儿。又是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和他的命运似乎有些关系。听他老娘说,他出生满月时,全村人都带着东西来为两家庆贺,说两家有缘分。如今没什么事儿,若要有事儿,他会叫上卢绾,不会带上这几个鲁莽小子的。
就在刘季从咸阳回来的时候,沛县县令家来了一位贵客,此人姓吕,县令呼其为吕公。从县令对吕公的恭顺来看,此人来历不凡,似和县令之间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
原来,这吕公曾是县令的恩人,至此地是为躲避仇家的。
一天中午,萧何使人请来了刘季。刘季不知何事,风尘仆仆地到了萧何家。
“萧兄,什么紧急事,一定要我在中午之前赶到?”一进门,刘季一边拱手一边道。
“是这样的,”萧何将刘季引进房中,悄悄地说:“县令家来了一位贵客,听说是县令的表叔,县令尊其为吕公。从他们的亲近程度看,来者与县令关系亲近得很。平时,县令在这儿一无亲二无故,大家有心向县令表示心意,都苦于没有机会,今儿终于有个好时机,又是县令的故乡来人,众人决定好好去庆贺一下。”“什么时候?”刘季吃惊地问。
“就在今儿,否则就不会这么急了。”“去县令家还是去吕公家?”
“当然是吕公家了。吕公刚买了一处大房子,很是气派。这吕公看样子也是个人物,跟他交往,以后免不掉的了。”
“这个——”刘季沉吟一会,“去是要去的,为兄的何曾错过这等事?”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时候不早了。”萧何起身要走。“嗯——萧兄,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刘季若有所思。“好吧,我先去了。吕公在这儿人不熟,央我去帮帮忙哩。”目送着萧何匆匆离去的身影,刘季心中犯难了。他来的时候,哪知道有这事,只随身带了一百多钱,这一百多钱哪能拿出手呢?他在这城中,除了县衙中的几个人,又没有认识的人,到哪里去借钱呢?无论如何,他是没法儿向萧何、夏侯婴他们开口的。他在大街上漫无边际地走着,实在无计可施。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不能再等了。忽然,他心生一念:
“我先让账房先生记上账,等明天再送来,私下同账房先生说,有何不可?”
心下已定,他甩开大步向前走,打听吕公的住处。
在县城的一条较偏僻的街上,刘季终于寻到了吕公宅院。抬眼望去,这是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宅第,同别家一样的门楼,别家一样的砖瓦房子。门前已停满了车马,门上挂着彩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前来?”刘季止不住在心中发问,一边进了院子。一进院子,他忽然觉得这个府第不同凡响,同大门的门楼几乎不相配。只见院子呈长方形,向里有三幢房子,房屋皆高大雄伟,装饰着飞檐和彩色的琉璃瓦。两边是厢房,各有八间之多。厢房前边,左边是抄手游廊,右边是一处假山。假山上有清水流下,水池中有各色水鸟,煞是好看。与假山对映,有一个八角形亭子,秀丽无比。
“这一定是哪个书香之家的房宅。”刘季思忖着向里走。进了大厅,早有下人在那儿迎接。他凑近账房先生,想给账房先生说一说。谁知这一凑近倒吓了他一跳,只见那贺礼单上皆是一千以上的重礼。有的是三千钱,有的是五千钱,有的是八千钱。除了钱之外,也有送银香炉一只的,也有送玉砚一方的,也有送宝马一匹的,如此不等。“贺礼如此之重,这吕公看来对众人都有用处。如今的人精明得很,没有用的人谁肯来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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