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评传_陈祖美【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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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 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五,中华书局 1979 年版。

  ③ 王国维《人间词话》,四川人民出版社 1982 年版。

  ① 周济《介存斋论伺杂著》,见《词话丛编》,第 1629 页。

  倒。但此作(指《桂枝香》)却颌颃清真、稼轩,未可谩诋。”②李清照去世 时,辛弃疾只有十四、五岁,她无缘读到《稼轩词》。但在她写《词论》时,对于王安石和周邦彦的词作,她应该是熟知的。既然她对周邦彦的歌词未提 出异议,而批评与周作不相上下的王作,在梁启超看来,李清照对王安石不应该如此轻慢地加以批评。应该说梁启超对李清照持论偏颇的这一反驳是必 要的。类似的问题还表现在《词论》对秦观的批评上,“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平心而论,李清 照的这段话既无分寸,也不符合事实。如果把“专”字去掉,以“主情致”

  评骘秦词,就较恰切了。“情致”,本来是指风味、意趣,本身是抽象虚泛 的,其规定性要通过一定的事态和景物来体现,比如《世说新语·文学》篇称清风朗月。江诸估客之咏为“甚有情致”;颜之推谓:“《诗》云:‘萧 萧马鸣,悠悠筛施。’毛传云‘言不喧哗也。,吾每叹此解有情致”①。此处所说的“有情致”,是指“清风朗月”、“悠悠筛旌”之景和咏诗、马鸣之 声交会产生的静谧、肃穆的意趣。但细审《词论》的上述语意,它所指的“情致”当与“风情”相近,即指男女相爱的情怀,也就是说李清照认为秦观专 写爱情词。实际上,《淮海词》中约有半数以上的篇目其旨趣不在异性之恋。

  所以《词论》在此下一“专”字,是失据和武断的,秦观词的“情致”是由 其摹写的景象派生的,是情景交融,“意境两浑”②者。秦观是注重形象的,他善于“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③即以其“恋情”词中所写的与“玉楼” 女和“东邻”的关系,也大都是比拟性的,秦观并不是真有那么多儿女情长,说他“专主情致”是不应该的。

  再说,“少故实”未必不好。在词中“祭鱼”或弄成掉书袋并不可取。 粗服乱头而下掩国色的贫家美女,未必不及珠翠满头的富家千金。问题还在于秦观词也并非不用故实,且不说他的一些登临怀古词所用“故实”,几乎 多到“无一字无来历”的程度,就是在其它一些“主情致”的词中也不乏“故实”。比如在《淮海词》中有这样一首《如梦令》:“楼外残阳红满,春人 柳条将半。桃李不禁风,回首落英无限。肠断,肠断,人共楚天俱远。”乍一看这是一首常见的春景词,包括李清照在内的以往的《淮海词》的论注者, 均未发现此词中的深长寓意,其中的“桃李”既是春日即景,又借喻门生。

  秦观是苏轼荐拔的“四学士”、“六君子”之一,自称“桃李”非常贴切; 用在这里又极为自然,以致使人不易发现是在使用“故实”。秦观写此词时,苏拭的“门墙桃李”大都因被诬为元枯党人,或被贬滴,或归乡隐居,先后 离开朝廷,飘零云散。秦句之“不禁风”和“回首落英无限”,不正是政治风云变幻和人物不幸命运之象征吗?秦观不仅常常使用“故实”,还能加以 改造使其更契合于自己的身世,其用事用典的功力,可谓达到了“用一事如军中之令,置一字如关门之键”①的地步。总之,《词论》以“少故实”云云 诟病秦观,并不符合事实。

  ② 梁启超《饮冰室词评》,《词话丛编》第 4306 页。

  ① 《颜氏家训·文章》王利器集解本,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0 年版。

  ② 樊志厚《人间词乙稿序》。

  ③ 范晞文《对床夜话》卷二引周伯弜《四虚序》。

  ① 黄庭坚《跋高子勉诗》,《豫章黄先生文集》卷二十五,四部丛刊本。

  四、为《词论》一辩《词论》是一篇首次系统论述词体特点的很有锋芒的好文章,又是出自 一位年轻女性之手,本来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它却“生”不逢时,长期沦为“弃儿”,无人问津。后来遇到了胡仔,它的幸运和不幸,都得从这 位“苕溪渔隐”者谈起。

  (一)

  胡仔及其与《词论》有关的功过胡仔,字元任,大约比清照晚生十一、二年,比她后卒十四、五年,二 人基本同代,所以胡仔有关清照的记载是值得重视的。他是徽州绩溪(今属安徽)人。其父舜陟,字汝明,号三山老人,官至徽猷阁待制、广西经略。

  《苕溪渔隐丛话》中所载《三山老人语录》,即述其父语。胡仔少时以父荫 授迪功郎。绍兴六年(1136 年)侍父赴广西七年。父母丧后,曾赋闲 20 年。

  休官后退居吴兴苕溪,自号“苕溪渔隐”,并以此作为其论著的名称。

  《苕溪渔隐丛话》是继阮阅《诗话总龟》而纂辑的前、后两集诗话选本。 前集成于南宋高宗绍兴十八年(1148 年),后集成于孝宗乾道三年(1167年),中间相隔整整 20 年。《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胡仔此著云:其书继阮阅《诗话总龟》而作,前有自序,称阅所载者皆不录。二书相辅而行,北宋以前之诗 话,大抵略备矣。然阅书多录杂事,颇近小说,此则论文考义者居多,去取较为谨严;阅书分类编辑,多立门目,此则惟以作者时代为先后,能成家者列其名,琐闻轶句则或附录之,或类聚之,体例亦较为明晰;阅书惟采摭旧文,无所考证,此则多附辩证之语,尤足以资参订。故阅书不甚见重于世,而 此书则诸家援据,多所取资焉。

  今天看来,胡著不仅以其择取谨严、条理明晰、载有撰者评语等方面优 于阮书,前者的更为可贵之处是它补辑了元祐党人的有关资料。《诗话总龟》

  成书于北宋徽宗宣和五年(1123 年),是时元枯党禁虽已多次下诏解除,但 在此书纂辑过程中,作为北宋文坛盟主的元祐党人的一切著作均不得收录,已收录的也要遵诏删除或焚毁。而胡仔则“遂取元祐以来诸公诗话,及史传 小说所载事实,可以发明诗句,及增益见闻者,纂为一集。凡《诗总》所有,此不纂集,庶免重复”①。《词论》就是在胡仔的这种纂集原则下,幸蒙收录, 从而得见天日的。但《词论》和它的作者又是不幸的,竟然遇上了胡仔这么一位重男轻女,处处维护旧礼教的迂腐者。在他的这本著作中,凡女子都被 列入《丽人杂记》的“另册”。李清照的《词论》之所以得入“正册”,完全是沾了晁补之的光,胡仔对她则是极尽讥讽之能事的。所以说他既是率先 收录《词论》的功臣,也是低毁《词论》的始作俑者。到了清代,裴畅云:“易安自恃其才,藐视一切,语本不足存,第以一妇人能开此大口,其妄不 待言,其狂亦不可及也”②,则是拾人牙慧而已,不值一驳。至于当代人对《词论》的看法,虽未曾见到比裴畅更加过激的言辞,但也曾有相当一部分论者 一度对其采取了否定或基本否定的态度,究其原因大多与维护苏轼的革新词①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序,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2 年 6 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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