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留与后人的思索诚然,不光是对赵明诚,对谁也不应该求全责备,但发生在赵明诚身上 的一些主要问题,看来很有必要再思索、再认识一番。
(一)
根除政治株连,杜绝一夫多妻制在李清照以其文学才华名动京师时,相传赵明诚在梦中都念念不忘这位“词女”。得成眷属后,二人不仅相敬如宾,“夫妇擅朋友之胜”,而且志 同道合,相得益彰,其志向之高洁、生活之谐美,几无伦比。那么,是什么恶魔,几乎在一夜之间,把一段美满的姻缘抛进了痛苦的深渊?是因为丈夫“负笈远游”,还是因其外出做官?绝对不是!因为李清照不是那种希望丈 夫扯着自己石榴裙转的女人,也就是说在两性关系方面,李清照始终是既有热情又很理智。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疑问,是北宋末年无休无止的新、旧党 争,在从政治上毁掉了苏轼、秦观等一大批人才之后,又株连到了下一代。
在这一株连中,李清照不仅被作为与旧党成员有牵连的人物,而且因其才华 出众又首当其冲。所以是她被迫离开丈夫回到原籍,由于美满婚姻的一度被拆散,遂堕入了痛苦相思的深渊。
话说回来,异性之间的相亲相爱,只靠“政治干预”是不容易奏效的, 即使把一对夫妻强行分开,两人仍然会相思情深。所以爱情悲剧的形成往往与婚姻制度有着更直接的关系。偏偏宋朝社会又是在这方面有着极大缺陷的 社会,那时纳妾是家常便饭,如果不是一夫多妻制,而是一夫一妻制对男人们形成一定的约束,象赵明诚那样原本是很好的丈夫怎么会轻易产生心猿意 马的念头,以至于走上寻花间柳的邪路?试想,一个丞相府邸的三相公,①就是发妻在他身边,都可能是三妻六妾,何况,一面是盛年离偶、一面是年 轻美貌异性的诱惑,怎么能要求只有二十二、三岁的赵明诚完全灭绝生理上的欲求呢?所以造成清照“婕妤之叹”的最初孽根不在赵明诚身上,而首先 是廷争,继而又是万恶的一夫多妻制,几乎使得那时的一切女性的爱情生活难以善终,又何尝是那些因种种原因而无嗣的女人呢?
对于为数不少身上还留有政治疮痴的国人来说,对于尚存在着买卖婚 姻、夫旷女怨、嫖娼卖淫、重婚纳妾、拐卖妇女等等罪尤恶习的现实社会来说,难道不值得时人结合赵明诚的蜕变和李清照的隐衷幽怨,重新思索一下——在现实的政治生活和婚姻生活中,应该提倡什么、反对什么,以及如何 制法、执法等实际问题吗?!
(二)
对官吏的擢用必须以其事功为基准对官吏的擢用必须以其事功为基准,既不应靠荫封,也不能听信别有用 心的毁誉,否则再完美的人也难免子蜕变;陟黜褒贬失当,无论于公于私于人于己都将是莫大的隐患。赵明诚的仕履无疑就是上述几方面的殷鉴。如果 赵明诚不是作为一个军政官员,而只是作为一个金石学家出现在后世人们的① 这里的“相公”系泛指旧时代上层社会的年轻人,其含义犹如《通俗编·仕进》所云:“今凡衣冠中人,皆槽称相公,或亦缀以行次,曰大相公、二相公。”明诚则排行三。
心目中,那么他的名字会更响亮、更受人尊重;如果说北宋未年的新、旧党 争所毁掉的主要是政治、文化领域中的一些桢干之材,那么南宋初年的战和之议,不仅是自毁卜城、几乎使武将无一幸免,还造成了整个朝廷的贤才退 避、冗贝充数的可悲局面,这虽然主要是秦桧为相时的后话,但在赵明诚在世时,这些问题业已不同程度地暴露出来,具体到赵明诚身上,如果当时的 执政者是从江山社稷的利益出发,即使原任翁彦国不称职,或因其谢世必须重新任命江宁知府的话,那么也应该考虑到金陵地理位置和军事战略上的重 要性,而不应该任命赵明诚这样的“书生”接任。何况问题远不是这么简单,以苟和问世的时相黄潜善和汪伯彦,他们低毁翁彦国的醉翁之意是在于拆主 战派李纲的台,而把赵明诚这样的书生推到抗金前线的重要位置上,岂非出于类似目的,并从而导致了“缒城宵遁”这种令人邀憾的后果?当然赵明诚 绝不是那种破罐子破摔的人,相反,他始终未改作大宋朝廷循吏的初衷。最后他骑马奔驰“冒大暑”“过阙上殿”,便可表明他将在知湖州的新的岗位 上弥补宿愈;还可以说,为朝廷“立新功”等忠君思想,及其对禄位的贪恋,促使他不顾后果冒大暑赶路,以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虽然赵明诚的死可以 说带有某种悲壮的美感,但这主要当与李清照对他的纯真感情及其笔意评长所致。具体到赵明诚本人,他最后留下的主要是教训。当然以其血肉之躯所 换取的教训,也是值得重视的。
二 李清照年谱
一岁(公元 1084 年宋种宁元丰七年) 清照生于济南(今山东章丘明水),父李格非,字文叔,“苏门后四学士”之一,《宋史·文苑传》有传,有《洛阳名园记》等著作传世。母王氏,元丰宰相王珪之父王准的孙女,善属文。
六岁(1089 年宋哲宗元祐四年)
格非官太学正,赁屋于汴京经衢之西,名其堂曰“有竹”。清照与其毋仍留原籍。
十五岁(1098 年元符元年) 清照仍在湖山佳胜的明水原籍,是年春、秋两季有溪亭之游。 十六岁(1099 年元符二年)
清照是年前后,与其母及胞弟迒由原籍赴汴京,其“学诗三十年”伊始。 结识文学上的忘年交晁补之。《如梦令》(尝记)、《双调忆王孙》(湖上)
等词当作于是年来汴京之后。
十七岁(1100 年元符三年)
格非始除礼部员外郎。清照得识张耒(字文潜)并作《浯溪中兴颂诗和 张文潜》二首。又《如梦令》咏海棠、《浣溪沙》(小院)、《点绛唇》(蹴罢)等词亦当作于是年前后。
十八岁(1101 年徽宗建中靖国元年)
清照适赵明诚。明诚字德甫,二十一岁,太学生,赵挺之季子。有《金 石录》传世。是年,格非仍力礼部员外郎、挺之为吏部侍郎。《渔家傲》(雪里)、《庆清朝慢》、《鹧鸪天》(暗淡)、《减字木兰花》、《瑞鹧鸪》 诸阙,当作于是年前后。
十九岁(1102 年崇宁元年)
七月,格非被列为元祐党籍,九月,徽宗书党人名单,刻石端礼门。“奸 党”名额此时共约 120 人,格非名在余官第 26 人。六月,赵挺之除尚书右丞,八月,除尚书左丞,清照上挺之诗云:“何况人间父子情”,当为营救其父 格非而作,人谓“识者哀之”。
二十岁(1103 年崇宁二年)
四月,挺之除中书侍郎;明诚亦于是年“出仕宦”。九月庚寅诏禁元祐 党人子弟居京、王午诏:“宗室下得与元祐奸党子孙及有服亲为婚姻,内已定未过礼者并改正。”据此,清照被遣离京,只得投奔上年回原籍的父母。
二十一岁(1104 年崇宁三年)
六月,合定元祐、元符党人名单,共 309 人,格非名仍在余官第 26 人。 由徽宗书而刊之,置文德殿门之东壁。清照为党祸松紧所左右,时归原籍,时返汴京。于原籍作《一剪梅》、《醉花阴》、《蝶恋花》(暖雨)、《浣 溪沙》(莫许);返汴京时作《小重山》、《玉楼春》、《行香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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