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花_冯德英【完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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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上面有指示,不准生人进去。你去倒行,她……我可不敢担保。”他一面说着,一面紧瞅玉子那闪动水波的眼睛。

  杏莉母亲给玉子使个眼色,玉子忙说:

  “姨姨,你进去吧。我在这等你好啦。”

  “唉,就这样吧。好孩子,别走远了。天黑你一个人不好走,等我回来一块回家。”她又和善地对伪军说:

  “老总,这里有酒有菜,给你些吃吧。桂花,拿些给老总……”说着递了一些吃的东西给玉子,就进去了。

  那伪军万分喜欢,真是老鼠睡猫窝,送来一口肉,心里早已飘飘然。他瞅着玉子,嬉皮笑脸地说:

  “哈,你这姨真是好人,给酒又赏菜。嘿,你病才好……看,脸蛋还是黄的。哦,也还红哩。别害怕,有我。”说着拿起酒就喝。

  玉子胆大起来,心里恨着,嘴却笑着说:

  “老总,到旁边屋去喝吧;你看,在这菜都叫风刮脏啦。”

  伪军心里麻酥酥的,瞥一眼走廊旁边的侧屋,紧盯着玉子说:

  “你陪我吃盅!”

  玉子假意睨视他一眼,说:

  “坏人来了怎么办?我给你看着人吧。”

  伪军心里更不是滋味,上来就拉玉子的手;玉子忙把手甩开,挑逗地说:

  “别乱动,叫人看见了。到屋去吧。”

  瞅见伪军和玉子走进屋,黑影里闪出两个人。一个穿伪军服的把帽檐往下一拉,灯光的阴影罩住他的脸面,他象伪军一样来回走着站起岗来。

  王长锁见玉秋已站好,就向院里摸去……

  一会,王长锁背着母亲走出来。身后是杏莉母亲抱着死去的嫚子。

  他们去救母亲时,还见她紧紧抱着孩子的尸体!

  屋子里,玉子用花言巧语诱劝伪军喝酒,来回躲闪他的袭击。伪军被她撩拨引诱得喝个没完,一会就吃得酩酊大醉,口里直往外吐白沫子。他解开怀,袒露着紫胸脯,瞪着红眼珠子,向玉子扑来,口里嘟囔着:

  “小美人,光叫我喝酒怎么行!你把我的心都馋碎了……

  你倒是来呀……”

  玉子象鸟一样和他兜圈子。听到脚步声,她忙转到门跟前,拉开门闩。随着门开,玉秋闯进来,那锋利的斧头一闪,崩嗤一声,伪军的脑壳裂为两瓣,血浆流出来……

  玉秋吩咐玉子一声;玉子一溜烟跑了。

  玉秋见他们已走出好一会,打量几眼里外的动静,进屋把一张纸条放在伪军尸体上,关好门,这才溜进暗处,急步回到杏莉母亲家里。

  杏莉母亲要把母亲藏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起初玉秋、玉子不同意,说这里离敌人太近,后来一则怕再转移被敌人发觉,又考虑杏莉家的地下室实在隐蔽,也就同意了。

  而杏莉母亲则有另一种打算,她知道敌人决不会来搜查王柬芝的家……

  玉秋当夜突出村,上山去找队伍。出乎他的意料,走在半路碰上了头破血流的王柬芝……

  鸡叫头遍,查岗的伪军班长一面悠闲地唱着“昨夜晚,吃酒醉,好不……”一面哼着胡琴调子,来到岗位上,他一看没有人,就叫骂着到处找。一推开侧屋的门,可把魂吓掉了。

  他拿起尸首上的白纸条一看,上面写着:

  鬼子汉奸周知:为救我抗日军人家属,特将守卫伪军一名,处以死刑!杀害我干部等事,来日再报血海深仇!

  第六区抗日民主政府宣

  看后他打着哆嗦,跑到牢房一看,一个人也没有了。

  刻,象刀子扎进他肉里,狂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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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王官庄的敌人,遭到地方武装配合着八路军的突然猛烈的袭击,狼狈逃窜了。

  经过几次血战,解放区军民的英勇奋斗,敌人的扫荡又被粉碎了。这个最使敌人头痛的山区,又回到人民手中。八路军回来了。生活、战斗,又走上了轨道。

  母亲没有死。她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她浑身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她那饱经苦难风霜的身体,又复元了。也只有受过苦中之苦,痛中之痛的身体,才能有这样的韧性,这样无穷的抵抗力。她身上各处又长出红嫩的肌肉,结下闪着红光的伤疤。然而,却也留下致命的病根!

  一天,“交通”老张来了。他笑咧着没有门牙的大嘴,从口袋拿出一封信,向母亲说:

  “大嫂子,你可要请我的客啦!”

  秀子抢上夺过来,拆开信封,高声朗读道:

  亲爱的妈妈:

  听说你的伤好了,我高兴得跳起来啦!妈,请接受你儿子的祝贺,望你好好保养身体,吃得胖胖的。妈,我已不在军队了。自从小寨战斗(就是老号长和于水牺牲那次战斗啊!),我腿上受伤,现在好了,腿还不大灵便,上级决定叫我到中学来念书。

  妈,在早先我最爱念书,现在可不愿离开军队啦。那里有老首长和战友,有心爱的马和枪,我还想多杀鬼子,为死去的人们报仇,收复咱全中国的失地。可我知道,上级为培养我才这样做的,妈,我一定服从命令,把书念好。

  妈,现在我和杏莉在一起。她本来比我高一级,因她和大家的帮助,我俩已在一个班上了。妈,她要我问候你。我们俩都很好,请妈放心。

  妈妈,我们要开饭了,不写了。问姐姐妹妹弟弟和村里的人好。

  你的儿子德强上

  八月十日

  学校里开中午饭了。

  大家集合在广场上。值日生在打饭分菜,其他人排好队,在唱歌。

  杏莉站在队前指挥。

  德强是不大爱唱歌的,思想“开了小差”。他在想:“写的信妈妈大约收到了吧?哈,她才高兴哩!一定叫妹妹念着,或许她还哭了……”想到家就想到母亲,想到母亲就想到她是杏莉母亲等人救出来的,想到杏莉母亲就想起他和杏莉……心里忽然热乎乎的,脸有点红了,就赶忙瞅着指挥,随着拍子唱起来。但一看到杏莉的动作,又想起小时在儿童团她指挥唱歌的样儿。

  那时她的两只细长的小胳膊,胖胖的小手,伶巧熟练地打着拍节的动作,同现在一模一样。但现在她长大了,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了。她的身材窈窕而丰满,那对好看的眼睛,仍旧微笑似的眯眯着,但减少了天真幼稚的神气,而饱含着默默的温情,放着令人神往的柔光。那鸭蛋形脸上的红晕,微胖的两腮,两个时隐时现的酒窝,也更加好看而诱人了。

  她象杨柳一样清秀,鲜花一样娇媚,泉水一样澄清,羊羔一样温顺。

  德强的回忆被突然的枪声打乱了。枪声愈来愈紧,人们哪还顾得吃饭?都背起背包,向村南山上冲去。

  中学设在昆仑山的东麓根据地的边沿区,是在游击环境中上学的。其实除了不打仗也和部队差不多,经常同敌人兜圈子,抽空隙上课。树林山坡是教室,膝盖背包是桌凳。他们时常遭到敌人的袭击,遇到这种情况,就突围出去,如果被冲散了,就按事先约好的地点去集合。这次敌人来得太突然一些,新来的学生经验不足,一跑就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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