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杉芸今天有些不冷静,突然站起来说:“我认为煤炭厅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我想在此问一问副省长季喻晖同志,去年我们就检查出天首集团煤业公司几个煤矿有事故隐患,向喻晖副省长作了专题汇报,并且提出加大检查力度。然而,面对事故隐患,季省长不但不支持我们的工作,反而给天首集团和苗得雨讲情,还说我们的汇报危言耸听,加大检查力度没有必要。今年年初我们又一次组织人员到天首集团去检查工作,副省长季喻晖同志批评我们的行为是干扰生产,扰乱矿山秩序。还私下里出言不逊,说什么女同志就爱搞‘月经行动’,一个月总要无事找事一次。我们难道真的是没事找事吗?什么叫‘月经行动’?现在事故发生了,挨批评的是煤炭厅,是我白杉芸,这公平吗?合理吗?我对这样的说法有意见。”
副省长季喻晖急忙笑着说:“白杉芸同志,你说话怎么这样不负责任呢?我季喻晖什么时候私下里出言不逊说什么女同志爱搞‘月经行动’了?什么时候为天首集团讲过情?又是什么时候阻止你们对天首集团的检查了?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说八道,也不要推卸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该我季喻晖负的领导责任我自然会负,该你们煤炭厅和白杉芸承担的责任你们也推卸不掉!作为党员干部就应该敢于承担责任,敢于接受别人的批评,绝不能固执己见,老虎屁股摸不得……”
白杉芸脸色都气青了,样子有些失态,她打断季喻晖的话仍然盛气凌人地说:“咱们说话应该凭良心吧,季省长?当初你确实给煤业公司讲情了,可惜我没有想得这么长远,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小人,就应该把你的话录个音作为证据……小人,十足的小人!”
季喻晖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杉芸同志,你是共产党员,唯物主义者,不要张口闭口良心呀小人呀,这样不太好吧?”
白杉芸反唇相讥:“照你这么说共产党员就可以不讲良心了?就可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负责任了吗?小人,就说你是小人,跳梁小丑!”
陈唤诚发怒了,脸色严肃,用右手向后拢了一下自己的背头说:“白杉芸,你要干什么?这是在开省委扩大会议,不是让你来吵架的,你的态度太不严肃了!批评和自我批评可以,怎么能够骂骂咧咧呢?你是一个厅长,什么小人不小人的,啊?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你现在就出去写检查,不要参加会议了!不像话!”陈唤诚还是第一次发火,他今天确实有些生气。
白杉芸也感到非常委屈,当初副省长季喻晖确实阻挠过她的工作,亲自给天首集团讲过情,也阻止过煤炭厅对煤矿事故隐患的查处,可是现在季喻晖居然矢口否认,好像是她白杉芸说了谎话,诬陷了季喻晖。特别是陈唤诚的发怒,更让白杉芸无法接受,她以为陈唤诚已经把她当作女儿看待了,没想到他会当众呵斥她。她本来想赌气离开会场的,可是她觉得那样让陈唤诚太没有面子了,于是她板着脸不再说话,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怒视着季喻晖,恨不得一口把季喻晖吞下去。
这时路坦平说话了:“白厅长,不是我批评你,你今天的态度是不对,你应该做出检查,多作自我批评,多反思自己。”
白杉芸对路坦平的批评也有些不服气,但是她看陈唤诚不高兴没有敢再说什么,委屈得脸色很不正常。
陈唤诚并不是有意要批评白杉芸,他也知道白杉芸可能没有说假话,但是在这种场合他只有严厉批评白杉芸了。他也没有真的要白杉芸离开会场,只是批评一下,这个时候他望着白杉芸说:“有话要好好说。”
陈唤诚的话让白杉芸产生了反驳路坦平的勇气:“路省长,我认为我没有任何错误,凭什么让我做检查?凭什么让我多作自我批评?现在还有什么公理呢?谁权力大谁说了算,你反思过自己吗?”
陈唤诚为了照顾路坦平的面子,不得不又一次说:“白杉芸,你不要参加会议了!请你现在就离开,不像话嘛!”
“这个会议我没法开了,陈书记,我告辞!”白杉芸说罢真的起身离开了会场,陈唤诚怒视了她一眼也没有阻止她。王步凡认为白杉芸离开很不合适,想以老同事的身份叫她留下来,可是又觉得在这种场合自己不应该多说话,况且白杉芸在这样的会议上撒泼是很不应该的。
白杉芸和季喻晖的争辩似乎仅仅是个小插曲,随着白杉芸的离开,会场的一切重新恢复平静。但是人们的心情却没有平静。王步凡觉得白杉芸以前不是这么狂傲的人,也算是一个比较会做官的人,可能受了季喻晖的诬陷,心里有些委屈,或者因为有陈唤诚做靠山,变得有恃无恐。
白杉芸愤然离开会场,让路坦平的表情微妙了一阵子,然后他清清嗓子说道:“我认为工业强省的战略决策没有错,因为在工业化道路上我们已经迈出了坚实的步伐,仅从去年的一些数字来看,生产总值达八千亿元,经济实力有明显增长,为产业化发展奠定了基础。说到承担责任,我首先要承担责任。我们共产党人对党必须忠诚,做人必须光明磊落。陈书记在调任河东省省委书记前,我是常务副省长,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我们省虽然也有海岸线,也有港口,但是太少,和内陆省没有太大的区别,为什么我们与兄弟省份相比在经济上落后许多呢?原因就是我们省的工业没有上去,中央提出了西部大开发,搞得红红火火,卓有成效,后来又有人提出了中部崛起战略,受经济大潮的影响和启发,我也经常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河东省的崛起必须倚重工业。后来陈书记调任河东省,我也被组织上提拔为省长,因此我就向陈书记提出了我的想法,经过我们共同调查研究,于是工业强省战略提出来了,并且迅速付诸实施。我本人还出任工业强省委员会的主任。至于河东省工业目前出现的尴尬局面,全国各地一窝蜂地兴建铝厂,对我们河东省是个不小的冲击,国家搞宏观调控,限制铝厂的建设和贷款,对于我们是很大的不利因素。可是我们目前倒闭的几家铝厂都是二○○三年立项的,那个时候国家对铝厂的贷款限制还不是那么死,可是到二○○四年就不行了,铝厂根本就贷不出钱来,上边也不允许银行贷款给铝厂,因此那些资金不足需要银行支持的铝厂就没辙了,有几家建成的铝厂是吸引了外资,或者与其他省的大型企业联手建成的,一直到现在,我并不认为我们的工业强省战略错了,困难是暂时的,光明仍在前面,只要我们咬咬牙,挺过目前的难关,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当然,作为工业强省委员会的主任,对经济问题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及时纠正河东省经济的被动局面,我建议省委重新考虑工业强省委员会主任人选,我请求辞去主任一职,以示改正自己错误的诚意,对季喻晖同志我已经批评过了,也已经建议省委撤销他工业强省委员会副主任的职务。”路坦平对刚才季喻晖和白杉芸发生的争辩只字未加评论。
路坦平讲完,季喻晖马上表态:“我自己在过去的工作中确实存在失误,‘2·28’矿难我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被省委撤销工业强省委员会副主任职务是有必要的,我甚至觉得省委应该答应我辞去副省长职务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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