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_王鼎三【四部完结】(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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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报春从新疆调到北京某学校时间不长就退休了,退休以后一直赋闲在家。她是那种有着高雅情趣的女人,平时就爱种花养草,阳台上、客厅里到处都是花草,女儿田秀苗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骄傲。女儿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班里的优秀学生,别人经常夸她教女有方。后来田秀苗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在秀苗大三的时候她才从新疆调回来,终于能够和女儿团聚了,秀苗星期天一般都会回来陪伴她,就是参加工作以后,女儿也是经常回家看望她的。自从田秀苗到河东出差以后,因为工作忙很少给她打电话,她感到寂寞了。当初田秀苗报考公安大学她是不同意的,在她们那代人的心目中还是抱着平安就是福的思想,她认为干警察不安全。但是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从来不过多干涉女儿的选择,却经常为女儿担心。秀苗到河东是侦查破案的,这就让她更不放心了,但她又是个深明大义的母亲,不想把自己的担心和忧虑透露给女儿。越是这样她的心情就越不好,最近有些寝食难安,甚至还经常做一些女儿遇险的噩梦。噩梦醒来,孤身一人,备感孤寂,连个倾诉的人也没有。她调回北京以后,知道自己的女儿陈香也是大学教师,她在一次新闻中看到陈唤诚,知道陈唤诚是河东省的省委书记。由于孤独,她很想见见女儿陈香,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女儿一眼。于是她就很冒昧地找到陈香的学校,来到陈香的家门前,敲响了房门。陈香打开房门望着这个突然造访的女人,觉得有些面熟,又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老人的两只眼睛与自己的眼睛有些像,老人望着她不说话,她很友好地问:“阿姨,你找谁?”

  叶报春顿了一下说:“我找陈唤诚的女儿陈香,你是?”

  “我就是陈唤诚的女儿陈香啊,请问你是……”

  “啊,我是陈老师的学生,我叫叶报春。”

  陈香是个性格比较单纯的人,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叫叶报春,听见“叶报春”三个字她惊了一下,又望着面前这个与自己相貌有些相似的女人,就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我的妈妈吧,妈,你请进吧。”

  陈香这一声“妈”把叶报春叫哭了,泪水像雨点一样向下坠落,泣而无声。她原不是来认女儿的,只是想来看看女儿,可是女儿既然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并且也叫了她妈妈,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认女儿呢?她叫了一声陈香,母女两个抱头痛哭起来。哭了一阵子,陈香把母亲扶到沙发上坐下,又给母亲倒了水。叶报春望着分别三十多年的女儿,感慨万千,心潮难平。中国有句古话叫谁养的孩子像谁,陈香本来和陈唤诚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可不知怎么她的额头特别像陈唤诚,仅这一点也让她有些说不清了。她望着女儿问:“听说你爱人在美国是吧?”

  “对,说是五一前后回来,回来就不再去了。”

  “你们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没有要孩子?”

  “妈,是这样的,他父母都在南方农村,他又要出国留学,那时候我的养母又有病,我们就没有要孩子,再说有了孩子谁带啊?”

  叶报春脱口而出说:“将来我给你们带。”

  陈香很高兴地说:“妈,那太好了。妈,你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来看我,你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叶报春这时候才把自己的身世以及秀苗的情况全部告诉陈香。

  陈香用怀疑的目光望着母亲说:“妈,那为什么别人都说我是你和你的老师生的孩子?”

  叶报春红了一下脸说:“我那时候是年轻,对陈老师比较崇拜,也一直暗恋着他,曾经把自己对他的爱倾诉给他,陈老师是个品德高尚、对人负责任的人,他说他并不是不爱我,而是自己在农村已经有了老婆,不能让人说他是陈世美。香,你要相信妈妈,妈妈和老师之间是清白的,你的亲生父亲姓万,是一家印刷厂的工人,前年已经过世了。”接下来叶报春又对陈香讲了她和那个姓万的结婚离婚的全部经历。

  陈香不解地问:“妈,凭你现在的样子,我就能够推断出三十多年前你肯定是个比较出色的大学生,后来已经参加工作,为什么会嫁一个工人,还是那样一个没修养、没素质的人?”

  叶报春叹了一声说:“一是因为和陈老师曾经恋爱过,妈妈的名声不太好;二是那时候我们心里可没有看不起工人,工人阶级在那种年代是被人尊敬的,因此我就嫁了个工人。可是没有想到知识和层次的差异,毁了妈妈的青春。”接下来叶报春给陈香讲了到新疆的一些事情,又说了田秀苗的情况,因此才有了陈香给田秀苗打电话姐妹相认的经过。陈香还留母亲吃晚饭,并且给父亲陈唤诚打电话让他一定回来一次,陈香觉得应该让两位老人见上一面。

  27

  陈唤诚来到女儿陈香家里,是女儿开门把他迎进客厅的。陈唤诚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还以为是女儿家里来的客人,那个女人站起来样子羞涩地说:“陈老师好。”陈唤诚点点头没有细看,因为他在北京这边工作的学生很多,很多学生见面不称呼官职而是仍然称他老师。陈香挽住爸爸的胳膊说:“爸,您是怎么教育我的?做人要有礼貌对吗?”

  陈唤诚不解地说:“这丫头,我哪里不礼貌了?嗬,来我女儿家难道还得请示汇报吗?”

  “爸,您难道不想仔细看一看咱们家来的客人到底是谁?”

  陈唤诚听陈香这么一说,觉得有些蹊跷,才开始注意客厅里站着的那个女人。那女人脸上布满红晕,头发有些花白,看上去也有五十多岁了,但皮肤保养得很好,也很有气质。他忽然心里颤抖了一下,眼睛一亮,难道面前这个女人就是陈香的亲生母亲叶报春?像,很像!虽然三十多年过去了,岁月的沧桑在原本娇嫩的脸上留下了苍老的痕迹,但是肤色和脸形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很容易让人认出或者想起二十多岁时的叶报春。陈唤诚用手拢了一下花白的背头,语气缓缓地问道:“是报春吗?”

  叶报春无意间低了一下头,又抬起头说:“陈老师,是我。”

  陈唤诚感慨万千地说:“三十多年没见了,前一年不记得听谁说你从新疆回来了,但是不知道你具体在哪个学校,你怎么也不联系我,今天是从哪里来的?啊,坐,坐啊报春!”他说着话坐在离叶报春很近的沙发上,叶报春这才有些拘谨地坐下。

  陈香给陈唤诚端来茶水说:“爸,妈,你们说话,我去做饭。”说罢诡秘地一笑便离开了。

  客厅里只有陈唤诚和叶报春两个人,一时两个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话也不知道从何谈起。叶报春不停地在摆弄自己的手指甲,陈唤诚在不停地拢自己的背头,客厅里一时间好像空气都要凝固了。

  过了一阵子,陈唤诚打破沉寂说:“报春,你一去新疆就再也没有了音信,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叶报春有些伤感,不自觉地流泪了,没有急于回答陈唤诚的提问。陈唤诚从茶几上拿了餐巾纸递给叶报春,叶报春一边擦泪一边说:“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在新疆嫁了个比我大十几岁的丈夫,生了一个女儿叫田秀苗,后来丈夫患病死了,女儿在北京上大学,我就通过关系调回来了。到北京后听说你到地方上当官去了,因此就没有和你联系。再说我们原来有约定,我不是来认陈香的,只是人老了,不知道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了,小女儿秀苗到河东去办案,我一个人退休在家太孤单,忍不住就来找陈香了,不料她知道我是她的亲生母亲……陈老师,你已经对她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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