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爱你。”他说。他拉开了她腰旁的拉链,把她的连衣裙从下至上地脱掉了。
她的身体首次展示在她丈夫外的另一个男人眼里,展现在大柜的镜子里,她有害羞感,这也是第一次。她说:“我好怕的,我甚至都不晓得自己在干什么。”
“你晓得,”他说,“这是我们相爱。”
他把她放倒在床上了,于是她合上眼睛,开始体验着爱。她闻到了一股非常好闻的鱼腥味,就好像蜜蜂闻到了花的香味。她觉得自己是一只怀春的雌猫,想吃鱼了,又反过来觉得自己是一条漂亮的鲤鱼,正被他生吞活剥地吃着……岳麓山是长沙市的一处风景区,它被各种各样的树木覆盖着,这些树木将空气里毒害人类的二氧化碳吸进树木,接着将氧吐出来,净化着空气,净化着备受污浊的使城市人不断地变成癌症患者的环境。
这就是森林的力量。森林永远是美丽的,它的美丽是它永远在进行支出,它将它的一切都献给人类,这就是人类感觉到它美丽的原因。美的东西都是人的感情的知觉,因为有人,树林和花草才会体现出它们的神性,才会有人去欣赏去爱和去保护及去感激自然的造化。试想想倘若这个世界没有树木,这个世界你能接受吗?时间是人类赋予的,没有人类,世界是静止的。没有爱情,你能获得什么呢?爱情使生命产生意义,爱情使人有所获,当然也意味着有所失。这就是人人面对的爱情。有人对他的恋人说“我不后悔”,事实上他已经后悔了!他如果没有“我不后悔”这个意识,他就用不着说这样的废话,正因为他有了“后悔”的意识,他才会说“我不后悔”,以此强调他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这里面涵盖着欺骗性质,当然还涵盖着责任,一旦你接受了对方的爱,你就有责任去捍卫你的爱,去为你的爱付出你的感情。所以这里面就会有欺骗,因为有责任就会有欺骗。当邓瑛是以情人的方式出现在大力眼里时,他觉得她比树木和花草还可爱。但当她想摆脱自己的丈夫,而和他一起生活时,他就只能摆出困难了。“你丈夫会同意吗?”
他不是出于关心结果的这样问,是为设置障碍而这样问。
------------------ 06 这一天,他们在岳麓山上,这是九月里一个星期天,树木郁郁葱葱的。他带着女儿来游山,她开着车送他们来。他们一起爬山,一起拣崎岖的山道攀爬,他们都想在攀爬中感受自己的力量,从而产生愉快。他们上了山,爬到了山顶,他们都有点气咻咻了,坐在云麓宫的茶室外品尝着君山毛尖,边观望着周围的景色。那一片片绿叶不正是一朵朵爱情之花吗?大力的女儿在他们前面跑着玩,这里看那里看,对于她来说世界是新鲜有趣和生动无比的。邓瑛也感觉到了美丽,但她感觉到的是爱情的美丽。她觉得她拥有了爱情,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她就全身心地给予。她以前没有这种感觉,她从前和她丈夫恋爱时,她处的位置就是母山羊的位置,而田胜当时是一只貌似温顺的、将狼的品质隐藏得很深的大灰狼。她是被设置在被爱的位置,因而体会不到爱的魔力。现在,她体会到了,原来爱是这么强烈,这么生动,这么隽永。她爱这个男人,她品尝着爱,她从没爱过,现在她在爱。山林在她眼里是美的,野生的节节高在阳光下充满了诗意,火红火红的。天空是诗,树木是诗,甚至摇晃着的枯草也是诗。她瞧着大力,他穿一身深灰色西服,脚上一双耐克白旅游鞋,系很蓝花领带,一张长长脸上有些细小的汗珠,这是爬山的结果。南风徐徐刮来,将他的头发吹乱了。
“我丈夫不同意,”她观察了他几秒钟后,回答他说,“我也要跟他离婚。我恨死了他,他剥夺了我的一切。我认识你以前,我是麻木的,现在我要找回失去的青春。”
“谁也没有失去什么,”他淡淡地说,“只是你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所以你就觉得失去了。其实什么都没失去。”
她觉得他的反应不够积极。她瞥了眼他女儿,孩子正在地上玩着,她把目光投掷到他的长型脸上,“你是怎么离婚的?”
“不是我要离婚,”他回忆着说,看一眼女儿,“是她妈妈要和我离婚。”他停顿了下,“那时候我没钱,现在也没什么钱……我可以告诉你,几年前,连买小菜我都要计算,因为你到商店里买东西,少一分钱也不行。”他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下,望一眼女儿,她这时回转头来看着他俩笑。“她妈妈喜欢跳舞,在跳舞中认识了一个比她大十一岁的男人,那个男人死了老婆,有钱……现在他是我女儿的继父,他对我女儿还好。”
“你一个人生活了两三年,有孤独感吗?”
“人人都有孤独感,不是我一个人有孤独感。”他回答说,“我已经习惯了。”
她看着大力,他脸上有一种冷峻的表情,这种表情是被痛苦洗刷出来的,就好像太阳把青辣椒晒白了似的。她想知道他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
“想我在越南战场上时,看见一具尸体腐烂了,走上去一看,是一具女人的尸体,一群绿头苍蝇从尸体的脸上飞起来。”他脸上有一种凄迷的内容,“那具女人的尸体只有十七八岁,所以我觉得人活着其实是一种等待,等待死亡。”
这些话绝对不对她现在的胃口,她希望他说他和她在一起觉得很开心,但他说的话离她想的相距有十万八千里。“你的思想比我还颓废,”她责备他说,“这不好。”
“经历过战场的人,思想都颓废。”他平淡的模样说。
他们开始下山,择了一条铺着柏油的山路下山。山道旁的树木在阳光下生机勃勃的,迷人极了。山风微微地吹拂着他们的脸蛋,山风中含着树木清新的芳馨,很好闻。他们下到半山腰时,忽然听见一片低沉浑厚的声音念叨着什么,举目望去,前面是一堵朱漆墙,浑厚的声音便是从朱漆墙里飘扬出来的,在山林里震荡,飞升。
“爸爸,这是什么声音?”女孩停足问。
“这是和尚念经。”大力说。
女孩问道:“爸爸,和尚为什么要念经?”
“这是和尚的事,爸爸不晓得。”大力说,“爸爸不是和尚。”
三人走到了寺院前,寺院门前有两棵很古老的树,一棵是樟树,一棵是枫树,这些树都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树干这么粗壮,没有三四个人牵着是抱不拢的。寺庙的上空团团转转是一派念经的声音。他们走了进去,寺庙内也有几棵同寺庙外同样粗壮的树,院内是空的,他们看见了两只音箱立在庙门前,念经的声音是从音响里扩散至四周的,一个年轻的道士从一扇门里走出来,他穿着黑布衣服,一头黑发。和尚是要剃度的,这是道士,因为道士不用剃光头。
邓瑛从她弟弟的文章里获得了这样的知识,和尚讲究修行,道士处在一种“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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