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作为恢复高考后较早的毕业生,年仅22岁的我满腔热血走上行政岗位(当时称干部)。在山区基层奋斗十载,把青春和汗水献给“三农”和宣传事业。90年代初,走出大山,考任到某行政执法机关再次爬起了格子写材料。生性要强使我形成了做什么工作都要争创一流的作风,写出的材料精益求精,通讯、信息、调研、论文连年获奖,加班加点成为习惯。这些培养了我认真、执著、严谨、正直的作风。但这成就了我,也给我带来了麻烦。在一个患推诿扯皮、嫉贤妒能、是非混淆等“机关病”的环境中,一位领导曾经评价“能力超群,一个顶四五个人”的公务员没招惹谁,却不断有人造谣中伤,“曾子杀人”也在这位局长任上出现。
好在追求真理和公平正义、敢于仗义执言、疾恶如仇的我并不在乎这些。默默无闻地埋头工作,增长自己的才能,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十八年含辛茹苦,艰苦写作,走马灯似的换了九任局长,他们各有千秋,性格各异,好恶全然不同。但是,尽管平均任期不足两年,他们对综合材料要求很严,有幸的是自己悟性不错,成为他们得力的助手。可是,因为写材料必须多接触领导,每每换届都被认为是前任的心腹而遭猜疑,可是过一段时间他们又和前任一样“重用”我了,他们看中的是使用价值。爱好文学也不能像别人那样轻松投稿,偶尔一篇言论惹得某位局长大发雷霆,派人到媒体追查,多亏媒体保护躲过一劫。在这个有一定权力的行政执法机关,用人机制很不公平,沾染上清贫的岗位你就是下等公民,兢兢业业的劳作与实惠相比非常渺小,他们的“重用”就是多干活,有权的岗位是不会考虑你的,著述二三百万,成全了别人,毁灭了自己,年纪不大,职业病缠身。“放飞的是希望,守巢的总是你”,岗位轮换只能是梦想。
为了写好那些材料,我经常苦思冥想,食不甘味。在睡梦中灵感突现,立即挑灯夜战,害得家人难以安眠,多次提出强烈抗议。饥寒交迫的漫漫长夜挑灯夜战,方便面成了午夜充饥的佳肴,十几年下来,一闻到方便面味就反胃。生活规律完全打乱,必须谨小慎微地工作,别人可以胡言乱语,你却不能。不公平的竞争环境,使人们对你使用双重标准。整天疲惫不堪,巨大的压力难以释放,性格也变得古怪起来,有时在家里实在忍不住大吼一声,吓得孩子惊恐不堪,以至于每当我加班孩子就心惊胆战。与社会接触很少,人到中年,步入不惑之年,继而知天命,出门两眼墨黑。微薄的薪水难以应付不断上涨的物价,老要养,少要教,羞涩的荷包拿不出银子,只好拼了老命写作投稿,希望可怜的稿费弥补家庭财政赤字。过度的劳累和看人脸色生活,四十多岁老气横秋,心力交瘁,心如死水。真不敢想将来谁为多病的身体就医买单,不敢面对明天庞大的医疗费支出。
每当媒体质疑、责问公务员冷漠、失职、待遇高、服务差时,勤勤恳恳、一贫如洗的我问自己:我是这样吗?谁给自己这么好的待遇,真该好好谢谢他。现实是权力机关的综合文字公务员表面风光内心彷徨,容颜未老心已沧桑,成就难有郁闷经常,偶感优越荷包紧张,患得患失暗自神伤。最怕节假日来临,别人可以潇洒,我得忙着准备节后的材料,整天繁忙不堪,几乎没有休整的时间。如果有来生,饿死不做公务员……
秦蒿二人要利用钟维民文章中倾诉委屈的话大做文章,就分别找到侯石嘉,说钟维民的文章全篇都在散布对他的不满,攻击侯局长是嫌贫爱富、不近人情的冷酷领导。他们采取多方出击,造谣中伤的伎俩,把能使用的所有卑劣手段都用上了,从纵横两个方面下手,甚至把工作做到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县区监管局等能够使侯石嘉改变主意的所有人。
侯石嘉带领钟维民陪同周雍省经济监管厅副厅长前往“秦陇咽喉,彬宁锁钥”的槐坪县调研。他们深入企业厂矿,甚至下到800米深的煤矿实地调查了解生产经营,力求掌握全面经济运行情况。副厅长也是写材料出身,工作作风严谨扎实,白天深入一线视察,晚上与钟维民交流写作体会,研究调研报告。侯石嘉正好借此机会与陪同人员打麻将,大家各取所需,其乐融融。有“北山二楞”之称的县监管局副局长,是秦首晟的拜把子弟兄黑允行,深感自己受了冷落。他不敢在领导面前怎么样,却在钟维民面前寻找机会闹事,帮助他的干哥哥出手,转移监管局人关注的焦点,打压即将上任的办公室主任,助他们弟兄们一臂之力。
为表示山区县人民的热情好客,饭局带有白酒。陪同他们的副县长陈强国说:“无酒不成宴嘛。”调研组只好客随主便,也没有过多的反对。大家互相客套起来,你敬我碰,气氛热烈。黑允行显得十分热情,豪爽地与大家一一碰杯,为了表示他的诚心,说:“领导随意,我干了。”副厅长看了看他,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黑允行踌躇满志地敬着酒,二十几个人,一圈下来少说也有八两下肚,表现愈加活跃。他喝白酒像喝凉水似的,钟维民大吃一惊,回想他处处为难自己的事实,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他自从坐上酒桌就以自己正在服药、医生嘱咐不能沾酒为由没拿酒杯,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冲突。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黑允行高声呼唤比他大两岁的副处长钟维民:“小钟,来,我敬你一杯。”
钟维民一脸无奈地说:“黑局长,医生有禁令,我不能喝酒。实在对不起。”
黑允行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说:“小钟,你是看不起老子咋的?”
钟维民忙赔不是说:“黑局长,不信你看药的禁忌说明嘛。”
黑允行恶声恶气地说:“老子喝了,你非喝不可。”
“二把手”张忠新急忙站起来打圆场:“黑局长,钟维民确实有病,不能喝酒。你把酒给我,我替他喝。”
黑允行骂骂咧咧地说:“‘二把手’,你想息事宁人,老子可不吃这一套。我看不惯他把侯局长晾在一边,整天和副厅长在一起的奴才相。小钟,不喝,就别想走。”
“二把手”看到他不尊重自己,很不满地说:“黑副局长,翻开你的户口簿看看。你多大岁数的人,口口声声唤年长你几岁的钟处长为小钟,没大没小,成什么体统?你知不知道对患病在身、医生吩咐不能喝酒的钟副处长,人家从厅长到司机都能体谅,你这样赶尽杀绝想干什么?”
“没有你的事,到一边去。妈的,小钟,你喝不喝?”
“黑副局长,请把嘴放干净点,反了你。”张忠新生气了。
钟维民为了不造成更大的麻烦,就站起来说:“我说小黑兄弟呀,古人云‘饮酒不醉最为高,好色勿乱乃英豪,无义之财君莫取,忍气饶人祸自消’,我们点到为止。”
黑允行大怒:“这酒你非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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