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城郭_柳建伟【完结】(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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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玉豹道:“我看这龙泉只有欧阳团长能对付马克西姆的女秘书。我也知道让欧阳团长干这事,那是用高射炮打蚊子。不过呢,这事也就个把星期,事成后,我可以给她一万美金。”李金堂还没往别处想,只是觉着这念头滑稽,觉得这种纯商人的思维既亲切又陌生。也是因为刘清松就要栽跟斗,心情畅悦,李金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个申玉豹,真精能!欧阳搞公关,莫说在龙泉、在柳城,就是放到全省,也是超一流的。你给她的酬金太低了!我讲她搞一次公关挣了多少钱,你就明白你有多抠。五年前,中央派人来柳城考察确定老区县和贫困县,我和欧阳搭档搞公关。贫困县好争,形式文章做漂亮了,就中。这老区可有实打实的条件:有无建立过的基层政权、有无地方武装、有无根据地。龙泉,一条都挨不上。可是,要是定了老区县,龙泉就可享受特殊政策,少出多进,一里一外每年可多收入一千万。靠啥挣来的?欧阳的一张嘴!她那张嘴可不仅仅能唱戏!欧阳讲龙泉地方武装在当时基层政权的领导下打白匪、打日本、打国民党,一连讲了三整天,把我都听得信以为真,以为我孤陋寡闻哩。还是她这张嘴在酒桌上一人对北京来的五个人,打赌喝酒,喝垮对方仨只定个贫困县,喝垮五个定成双料县。我那天也早醉了。七个人喝了十二斤半五粮液,能不醉?你猜欧阳醉没醉?第二天开会要定名额了,欧阳在会议室门口拦住了中央来的高司长,悄声说:怕你们酒后食言,等龙泉双料县在会上定下经北京批准了,我把这张照片的底片寄还你们。高司长一接照片,宝物一样藏到内衣里了。我一看那底片,那五个人,只有三个趴在桌上睡,仔细看看,有两个睡在桌底下。你申玉豹提着脑袋干十几年,不就是挣了一千来万吗?欧阳只用三天时间,已经为龙泉挣了一个亿,以后只要这两项政策不变,每年还要挣两千万。”看见申玉豹已听蔫了,伸手拍拍他,换个话题说:“欧阳一场《陈三两》,唱来多少利益现在还估算不到。当书记要她带团去柳城演出,她也走不开。”

  申玉豹无可奈何咧咧嘴,“我,我也只是说说。”李金堂摸摸脸颊上的胡茬,笑着说:“女秘书既然那么重要,你还是带一个去。三妞不是现成的吗?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带她出去磨练磨练,将来能成你的左膀右臂。”申玉豹心里想着:你越说欧阳的好欧阳的妙,我这火就越烧得旺,咱们骑毛驴看戏本走着瞧。不过,带三妞倒是个主意。她一直待我不错,既然要和她断,也该带她出去风光风光,日后她也不至于恨得我咬牙。也笑着说:“我听李叔的,就带上三妞吧。”

  申玉豹一走,李金堂越想越觉得滑稽,见春英买菜还没有回来,忍不住拨了欧阳洪梅的电话,当个笑话对着话筒说了。

  欧阳洪梅也知道李金堂就要摆脱政治危机了,有心见见面,也开玩笑说:“你还笑呢!不知申玉豹把你笑成个啥物件哩。若不是我有定力,早叫他拐起走了。你也不来给我压压惊。唉,你咋不说话啦?”李金堂吃力地说:“矿上的事,明天开常委会,明晚我去吧。”

  放下电话,李金堂抓起身边的暖水瓶摔在地上。春英回来时,看见堂屋一片狼藉,心里不由得一沉,也不敢问频频看表的李金堂,蹲下身子收拾。

  钱全中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李叔,有啥急事?”

  李金堂支春英先去做饭,拉住钱全中说:“玉豹的钱你能不能提出来?”

  “他今晚要走,把支票本都带上了。”

  “存折能不能取?”

  “我想想办法,有他的身份证就中。不过,取多了还要跟银行打招呼。”

  李金堂把存折交给钱全中道:“我扶玉豹多年,今天才发现他在耍我。他几年前交给我一张折子,说孝敬我的,我也没细看,就收起来了。今天一看,原来折子上写的他的名字,又是存的八年定期。你要的东西我准备,设法把这笔钱取出来。我看他是要翻天呀!”

  从这一刻起,李金堂再也不想追问他和申玉豹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第二十一章

  林苟生一脸肃穆倾听着妙清的讲述,听完了,吃惊地问一句:“他这就回去了?”妙清还沉浸在悲愤的心情里,反问一句:“不走,不走在这里等死吗?把他右手都踩烂了,不知今后还能不能握得住笔。”林苟生又问:“他就没留下什么话?”妙清道:“他妹妹搀住他,一瘸一拐地走,没留下什么话。”林苟生心里顿时泛出一股酸楚:是心里没我呢,还是真急得气得昏了头?

  白剑一头泥牛入了海,林苟生感到支撑生命的柱子似乎坍塌了一根,无滋无味在古堡呆了两天。这一天,从半斤小酒酿出的无边无垠的睡眠里扑腾出来,天色已近黄昏了。爬起来坐在床沿上发了一阵癔症,心里又生出了要做点事的冲动。可是,该做点什么呢?踱了一会儿步子,一翻旅行包,真的就找到了一件可做的事。那次看见三妞脸带潮红、一身恬淡的喜气,林苟生心里怪不是个味儿。在广州白天鹅商场闲逛,看见一副新西兰绿玉手链,心里就又想到了三妞,花了三千八买了回来。这几天忙着探听龙泉的政治轶闻,也就把这副手链给忘了。说忘了又不全是真实,哪里就真忙得连送礼物的空儿都没有呢!实际上怕是心里一直斗争着该不该送。既然定下来要送,那就赶紧走吧,省得等一会儿又改变了主意。于是,林苟生就带了手链坐上一辆人力三轮车。

  进了细柳巷,心里又不住地嘀咕。申玉豹果真像三妞说的那样好,这手链还要不要送?不送也不是没道理,她说过不要买东西的。申玉豹不是个情种,更不可能钟情一个三妞,若是她早独守空房、以泪洗面了,突然间收副手链,不是正可慰藉她受伤的心吗?这么想着,说到就到了。老远下了车,付了车费慢慢徜徉过去。最好还是弄成偶然路过、偶然想起,若是申玉豹也在,就说成是送的结婚礼物。抬起头,铁将军把着门。林苟生垂头丧气,慢慢晃出了细柳巷。

  路过好问酒吧,林苟生撩了帘子进去了。还没到吃晚酒的时候,客人不多,整个酒吧冷冷清清,男女招待都不知到哪里躲清闲了。林苟生熟人熟路,进了八号包间。清静地独坐着,心里判断白剑的行踪。小兄弟心高气傲,龙泉栽了大面子,定要回来翻本,这一点是不会看错的。算时间,他回去也有月余,既是部长家真姑爷,三把尚方宝剑也能取来了,该不会是宫中出了杨玉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吧?正在想着,忽然听到了吃吃的浅笑,扭头一看,四小姐一身红套装,头顶船形帽,麻花样镶在包厢的门框上,胸前抱着点菜单子,正在窥视他呢!四小姐扭了两步,甜甜地说:“大叔,你是吃点呀喝点呀,还是说点呀——”林苟生身子朝后一仰,“哎呀你这只巧嘴八哥,大叔哪儿痒你往哪儿抓呀。也吃点也喝点也想说点,你坐下陪大叔说会儿话吧。”四小姐抿嘴一笑,挪了椅子坐在林苟生的对面,“喜鹊叫也说过了,啥好听的都说过了,也不知是老天安排的,怕大叔话匣子开了没人听,一眼就让我看见了你。我还以为你从此再不会来了呢。这一阵子你没出门吧?”林苟生一听话里有话,问道:“出门了咋讲,不出门又咋讲?”四小姐说:“出门了呢,还有个说道,没出门呢,唉,也有个说道。前一个说道呢,你是想来探个风向,一片痴心,让人感动。后一个说道就难听了点,我也就不说了。”林苟生诧异这小女子的眼力,说道:“你练成特异功能了吧?我也不听你那个难听的说道了,我刚从广州回来,确实想找一下三妞。是不是她不在这里啦?”四小姐道:“我说我可以当那算命女士了,不过,恐怕也只能给你算才能算出准头。为啥?熟悉呗。要是我读书多一点,把你林老板对三小姐三副经理的这份难舍难分写成书,超不过琼瑶也赶上岑凯伦了。记得那个叫什么词儿来着,想起来了,叫百折不挠。三妞嘛,好着呢,新官上任一把火没烧,官瘾还没过够,咋能走。你想不想知道她干啥去了?”四小姐掩口笑了,把小菜单本本朝桌上一摊,“大叔,吃点什么吧,我这个人心直口快的,说话也不拣个时辰,弄得你吃不下这顿饭了,我又要心疼。要不先吃碗扯面垫垫再说。”也不管林苟生愿不愿意,自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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