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剑路过电影院,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定睛一看,是申玉全。申玉全抱拳道:“白大哥仗义。以后若有用得上玉全之处,尽管说。”白剑支吾几句,打发走申玉全,自己一人拐向一条小巷。进了巷口,只见一个慈眉善目、身穿紫红袈裟的胖大和尚立在巷里,兀自愣了一下。胖和尚道:“施主是否愿意让老衲观观面相?”白剑又是一怔,摇头道:“谢谢了。我不信这个。”胖和尚道:“老衲乃菩提寺晦明,平素不常到县城走动,更不是相士。只是见施主面相非凡,这才动了点恻隐之心。”白剑心念一动:面相非凡,又有大难,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笑了一下道:“法师是不是觉得我有大难,才动了恻隐之心?”晦明法师目光如炬,仔细看过白剑的脸道:“奇!奇!施主两眉如刀,似泄出绵绵杀气。身后又留暗影,似追随有无数孤鬼冤魂。这股阴气似又于你无害。怪哉!若往前去,怕是要引出大劫。及早抽身,方可相安无事。”白剑听个一塌糊涂,笑道:“大师能否明示?”晦明道:“你太阳欠满,主早年别离双亲。额骨前凸,示你兄弟无靠,人行孤寂,早晚要有漂泊异乡之灾。印堂泛青紫,像是有亲人近来亡去。”
白剑把这几句和自己的经历加以对照,觉着似是而非,将信将疑,又问道:“大师能否再给个破解之法?”晦明微微一笑,吟道:“一柄龙泉出凤凰,百年恩仇结冰光,利剑出鞘难收回,认作它国是故乡。”白剑感到这四句似有玄机,忙问:“请大师解释清楚。”晦明念声佛道:“天机不可泄漏,施主保重,保重!”说罢,飘然而去。
白剑在巷口呆立良久,想不出个所以然,兀自笑了,心里道:“本来不信这个,听了心里又嘀咕,人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走进古堡大厅,林苟生一脸哭相拦住了白剑,大手搭在白剑肩头上轻轻拍着,“小兄弟,县委办公室陈主任来向你道歉,为上次挨打的事。”白剑问道:“人呢?”林苟生道:“走了。咱们收拾一下,回八里庙。”白剑不解地看着林苟生。
林苟生眼圈一红,垂下头道:“刚才白虹来过,爷爷今天凌晨不在了。”
白剑身子一颤,僵住了。
第二十四章
凤凰乡周有才乡长近来被姨表挑担高四喜日夜不分时辰的造访折磨得心力交瘁。高四喜软磨硬缠的惟一目的只是让周有才答应阻止八里庙白家的八个人入党。
白云飞当上村支书后,立即走访了白家七八位有头脑的长者,询问上台后的施政方针。在他看来,眼下最主要的任务是如何引导全寨人完成八里庙从农业、手工业到小工业的转变,尽快使八里庙经济跨上一个新台阶,争取在两年内跻身于龙泉经济十佳村的行列。八里庙现有农田四千八百亩,东临赵河,一马平川,在凤凰乡有一个寨子一块地之称。这样的条件,很适合机械化种植、收割。白云飞作过计算,如果增添大型农机十台,这四千多亩地,最多需两百人耕种。再从靠近寨子临河的地方划出五百亩地种蔬菜,三百亩地种烟草。这八百亩纯经济田,用两百人也足够。两项一加,八里庙只用四百人务农即可。而现在,全寨近两千劳力,百分之八十都成年累月在自家的小块责任田里摸爬滚打。全寨现有绸机二十余张,玉石车三十余架,拖拉机十八台,铁匠五个,鞋匠三个,搞手工业和运输业的人不足三百。八里庙经济发展的潜力很可观。白云飞把这些宏伟的蓝图在老者面前一勾画,引出一片摇头。七八个老者好像事先商量过,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十八呀十八,最关紧的不是弄钱,而是发展党员。”这些长者详细给白云飞讲述了近四十年里白家因为党员人数太少所吃过的大亏小亏,最后又总结说:“你是上头安下来的支书,风头一变,兴个举手,就把你举掉了。支书都当不成了,你那些计划都成了画饼。”
白云飞暗自叹服:姜到底是老的辣!分田到户时,高四喜做了手脚,好地有百分之七十分给了高家。这四千八百亩地,又是好坏混杂,高家不同意集体使用,一切都等于零。实现这些计划,前提是取得高白两家的团结。团结这个结果又必须依靠斗争。白云飞最后采取了一明一暗的施政方略:明抓经济,暗抓组织。上任第一个月,八里庙支部上报两批党员让凤凰乡党委批准。这两批党员共有二十六人,白姓十九人,高姓七人。白云飞正准备发展第三批,乡常富申书记说:“按规定,一般情况,每年只发展两批党员。当然,如有特别突出的,也可以成熟一个发展一个。”第二个月,白云飞又分四次上报四个有特殊成绩的,全是白姓人。等高家从惨败中清醒过来,八里庙三十个新党员已获乡党委批准,高白两家党员人数的差距已缩小到四人。高四喜得知村支部刚过了六月三十号又上报了十二个党员,其中高姓人只占四席的消息,当晚就去了周有才的家。高四喜进门就哭丧个脸说:“妹丈呀妹丈,你救救高家吧。”周有才道:“前些日子见你,你不是说白云飞做事大面子上过得去,知道抓正经事吗?今儿又咋啦?”高四喜就把白云飞突击发展党员这事先说了。周有才扑哧笑将起来:“我以为天要塌了哩。白云飞抓基层组织建设,抓得有声有色,县委组织部温部长准备下一步派人到你们八里庙搞经验材料哩。白云飞脑子好用,这时候发展几个专业户入党,一下子就引起县里注意了,乡里也有了面子,有啥不好。”高四喜忙道:“这发展党员能像割韭菜吗?他又报上来一批,十二个人。”周有才笑骂道:“你算个鸡巴老党员。韭菜?党员发展得多,证明我党的事业蓬勃旺盛。你还嫌韭菜长快了不是?”高四喜一拍大腿道:“你看我急的,一掂就戳到牛屁股上了。不是韭菜该不该割,是他专割白家的韭菜卖。这两三月,白姓的韭菜熟了二十三茬,高家只熟七茬,都在一块地里长,为啥白家的就熟得快些?”周有才挠挠头道:“这个我倒没太注意。你找我干啥?我还没问你呢!”高四喜道:“白云飞又报来一批,又是白家多高家少。”周有才道:“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先问问吧。”
隔两天,高四喜又来了。周有才先说了:“多大的事,跑一趟又一趟的。不是我说你的,人家白家的人,就是比你们高家的素质高。志愿书和申请书我都看了。人家的,写得又长又水灵,一看就是动了感情。你们的,又短又干巴,就这四份申请书还差毬不多。”高四喜嗫嚅着:“他们是早有准备,活儿自然做得光亮些。”周有才有点不耐烦了,“那就等明年吧。明天一大早我要到县里开会哩。”高四喜只好告辞了。周有才从县里开会回来,高四喜已经在家里坐着。“还是那事?”“咋不是那事。”“你让我弄啥?”高四喜已经老泪汪汪了,“白十八这是有预谋哇!这一弄,白家的党员就比高家的多俩。以后他一碗水端平,啥毬痕迹也找不到了。干了几十年支书,咱懂。别看只多俩,选支书票数就能过半。白云飞没大错,就再也拉不下来他了。白十八这是反攻倒算呀!你想个法,把姓白的拉下几个,也就救了姓高的几千人。听说他下一步要重新分地。”周有才瞪了高四喜一眼,“白云飞哪里是分地,他是想把土地集中起来使用。他的想法不错,乡里已明确表示支持。人家七里营的刘庄,地没分,如今不也富得流油。咱们乡的马齿树,人口跟你们八里庙差不多,这几年马呼伦暗地里拢到一堆儿过,也富成啥样了?马呼伦当了县人大代表,又当了省劳模,多风光,多给乡里长脸!哪像你们八里庙,事多!”高四喜老泪纵横了,“你不明白八里庙的人都想些啥。你就答应抠下俩吧。”周有才老婆插话了,“有才,姐夫几十几的人了,没有大难处,也不会掉眼泪豆豆。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抠俩就抠俩呗。”周有才说:“好,我想法抠下来俩。”高四喜揩干了眼泪,仍没走的意思。周有才气笑了,“下星期一定下开党委会,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结果吧。”高四喜嘿嘿笑道:“妹夫,你已定了救人,救人就救彻底吧。抠俩打个平手,不如抠下来四个,高白两家都剩四个,也没让你为难。”周有才摇摇头道:“真拿你没有办法。那些年你要是一碗水不歪端,也不至结这多的仇。好了,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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