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苟生走过来很不白然地说:“她,她和玉豹谈过半、半年……”
小李子再看看三妞,惊奇道:“原来是三妞呀,漂亮得我都认不出了。”
三妞强笑一下道:“李哥——”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一双红皮鞋和一个小男孩小女孩撅着屁股亲嘴的细瓷玩具。三妞抓住玩具,抱住皮鞋哇地一声哭喊出来:“玉豹——”林苟生紧紧地搂着三妞的肩膀,无声地流了两行老泪。
四小姐早看到了三妞和林苟生,心里矛盾着,斗争着,已经把衣袋里的存折捏得水淋淋的。她咬咬牙,退出了人群,尘上一辆三轮车去车站。她要去武汉取钱。
钱全中也在这个时候悄悄退出了人群。他从李金堂变戏法一样的谈话和刀一样犀利的眼光里,很自然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申玉豹是他杀!
被赵春山带人抓走是死。自首后到了监狱也难免一死。供出李金堂那巨款,真能给李金堂定罪吗?钱全中摇了摇头。坐在家里宴冥苦想好一会儿,他认定自己必死无疑。万念俱焚后,钱全中悲哀地想:就剩下我这一个知情者了,我就让他彻底放心吧。
钱全中拿了笔和纸,匆忙写了一封信,看见春英刚给女儿买来的猪八戒模样的扑满,他把信叠成一个小方块,塞进扑满,又拉开抽屉找出十几枚硬币丢了进去。随后,他又在一张纸上写道:“任娜,我要出趟远门,什么时候回来无法确定。生活上遇到特别困难,请找李叔和春英姨帮助。这只扑满似是李叔家的那只,昨天你可能拿错了,请你到时候一定把这只扑满还给李叔。”写罢,他用扑满压住纸条,无奈地瞥一眼全家福,急匆匆出了家门。
外面,寒风正紧。
第三十三章
欧阳洪梅睁开眼睛,看见房门洞开着,外面天已经大亮。穿着睡袍在地毯上昏睡大半夜,浑身已冻得冰凉,有心想站起来,手脚已僵硬得不听使唤。这时候,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有气无力,吐字不清,接着又昏过去了。
李玲跨进院门,惊叫道:“咋不见师父答应,怕是出事了,”又喊了一声,“洪梅姐——”
“娄阿鼠”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不好!师父的闺房也大开着。快进去看看。”
两人一见欧阳洪梅的样子,一齐惊叫一声,跪在地上喊叫起来:“师父,师父,快醒醒,你这是咋啦。”
欧阳洪梅勉强抬抬手,吐出一个字:“冷!”
李玲早惊吓得四肢无力,看见茶桌上那顶男人戴的礼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又惊叫一声跳起来,盯着地上金灿灿的藏刀刃鞘看着,看着看着,突然间把欧阳洪梅翻了个身,看见欧阳洪梅身上没有刀伤,这才揩一把冷汗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师父抱到床上。”“娄阿鼠”把欧阳洪梅抱到床上,李玲又叫他:“你快去把街口上康复诊所卢阿姨请来。”说罢,自己脱得赤条条的,揭了被子,紧紧搂着欧阳洪梅躺下了,又吼道:“看啥看,没见过!你还不快去。”
“娄阿鼠”口吃道,“人,人中穴,掐掐。”
李玲骂道:“你快去叫卢阿姨,就说师父晕过去了。心脏还在跳呢!”
卢大夫赶来时,欧阳洪梅已经醒过来了。卢大夫把了脉,听了内脏,拿出一支大号针管说道:“受了强刺激,又冻得太久,血糖太低了。打一针会好一些。你们再熬点姜汤红糖水让她喝点。看样子不要紧。”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欧阳洪梅终于能坐起来了。李玲穿好衣服吐着舌头道:“谢天谢地,这梦总算没应。”
欧阳洪梅幽幽问道:“啥梦?”
李玲就势坐在床边上,“如今说说也无妨了。昨夜黑我做个太凶险的梦,梦见你赤身裸体被一个蒙面人提着牛耳尖刀追杀。只听一声巨响,把这梦也给震没了。起来后,想着这梦都是反的,没在意,跑步去公园练功,路上听八说申玉豹自杀了,炸塌了一幢楼。又想起这个梦,就拉小娄子一起来了。”
欧阳洪梅惊叫道:“你说啥?申玉豹自杀了?不可能,不可能。”
“现在又不是自杀了。”“娄阿鼠”拎着几付中药走进来,“刚才抓药,顺路去看了一眼,真叫那个惨,胳膊、腿都炸成了几截,已经运滨仪馆整容了。李书记发了话,说这是意外事故。他的手下也有人作证说他准备去广州谈大生意。李书记还说下午要专门为申玉豹的事开常委会研究研究如何对付外国人哩。”
欧阳洪梅登时泪如雨下,喊一句,“是我害了你呀——”两眼一翻,身子朝一边歪过去。
李玲喊了两声不见答应,一脚踢在“娄阿鼠”屁股上,“一点眼色没有。洪梅姐,你醒醒——”
“娄阿鼠”恍然大悟道:“师父拒绝了他,这申玉豹就殉情了,这出戏没想到也弄成了大悲剧。”
李玲哭骂道:“你快去叫医生。”
“娄阿鼠”捋捋袖道:“这种情况是哭背过气了,来,你掐人中穴,我掐合谷穴,我见人这样试过。”
两人分工掐了一会儿,欧阳洪梅打个嗝,又哭喊一声:“是我把你害死的呀——”
“娄阿鼠”松了欧阳洪梅的手说道:“哭他一声也就是了,再哭就太抬举他了。”
李玲也说道:“你身体这样,自己不怜惜,也要怜惜怜惜我,你再哭昏两回,还不把我的心脏病吓出来了。”
欧阳洪梅抹一把眼泪,叹口气道:“要是再给他几年时间,他就真能成就一个人物了。你们扶我去看看他。”
李玲撅着嘴嗔怪道:“人家遇到这事,躲都躲不及哩。”
欧阳洪梅叹道:“玉豹对咱剧团是有功的,上次那样别致的欢迎,也只有他这种热情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娄阿鼠”道:“师父团长,等你好点了,咱们带个特大号的花圈去殡仪馆尽尽心就是了,这也算没枉他热烈持久地追你一场。”
欧阳洪梅强撑着下地走两步,又回到床上躺下说:“小娄子,下午县里为玉豹开会可是真的?”
“娄阿鼠”说:“没假的,电视台一直在录相哩,为的就是给外国人看。”
欧阳洪梅咬了咬嘴唇,喊道:“玲儿,你把写字台下面柜子里的貉皮大衣给我拿过来。”
李玲在屏风那边应一声,“我把药煎上就拿来。”过了一会儿,李玲拎着大衣走了进来,摆弄着下摆道:“这就是闹出不少传说的那件衣服呀?唉,咋就烂了两个口子哩。”
欧阳洪梅也不回避,说道:“那一天,和他吵架,剪的。他送过来,我只试一次。今天我倒想穿穿了。小娄子,你去把胡姨从印染厂请过来,也只有她的女红才敢补这种衣服。”
四个人,忙煎药的忙煎药,忙做饭的忙做饭,下午两点多钟,老胡眉才把大衣递给欧阳洪梅,取下老花镜说:“好了。早个十年,我真能补它个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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