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静用报纸把钱裹好,匆匆忙忙走了。
下午两点钟,郑丰圆素面朝天,一身清纯,跟着二哥郑跃华出现在杨全智面前。杨全智一看见郑丰圆,顿时振作起来,先把郑丰圆从上到下、从人到衣服,夸了一个遍。郑丰圆敷衍着,一个劲地使眼色让郑跃华快点把红包送了。
郑跃华把装了三万块钱的大号红包拿出来放到杨全智的床上,说,“杨县长,这个,这个我也没学过医,不知你这病该吃点啥用点啥,这个就让弟妹给你买点什么吧。我回去了。”
杨全智睃了郑丰圆一眼,“小圆圆呀,你这个妹妹当得好,不是亲妹妹,胜似亲妹妹。老郑,你有一个好妹妹呀。老郑,你什么也别再说了,哪里也别跑了,回去等着吧。小圆圆,哥看一眼你,就觉着这浑身清爽。哎,今日一别,不知啥时候还能见到你。”
郑丰圆笑道,“大哥想见小妹还不容易?又没相隔十万八千里。杨县长,你安心养病,我走了。”
杨全智挣扎着想起来,咳了一阵,还是起不来。郑丰圆赶忙去扶杨全智躺下。杨全智紧紧拉住郑丰圆的手,央求着,“没课的时候,可记着来看看哥。”
正说着,郝静和林副院长一起进来了。郑丰圆又安慰杨全智几句,出了病房。
郑丰圆一抬头,看见周飞正靠在对面病房的窗台上朝这边卖闲眼。她稍稍迟疑了一下,径直走了进去。
周飞向前跨两步,伸手拦住了郑丰圆,紧张地问,“你,你想干什么?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郑丰圆冷冷地说,“我给他看一样东西。”
周海涛一听到郑丰圆的声音,猛地坐了起来,眼睛里也有了光亮,激动地叫起来,“圆圆,真是你?”
郑丰圆耸耸肩,笑了笑,“你怎么去做猪饲料呢?你应该是个了不起的演员。能再见你一次,真是缘分呀!”把手里捏的一张纸扔到周海涛身上,“那张卡你儿子已经拿走了。谢谢你们又给我上了一课。”转身走了。
周海涛拿起收条看看,抬头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说——”
刘燕看看周飞,“哥,我说了。爸,你比我们更了解我妈。你去北京、河北、山西、广东收货款,收了多少,我妈一清二楚。我妈说了,我们要是不帮她,你们离了婚,她一分钱也不会给我们。”
周海涛吼道,“我问的是这张卡!”
刘燕同情地看了父亲一眼,低着头说,“我妈为了弄清你跟这个圆圆到底是什么关系,雇了两个私人侦探。王律师说你回到平阳,肯定还会住在大河宾馆八一四房,所以,在你回来前,我妈叫人在那个房间安了针孔摄像头。你送给她这张卡时,我妈,我,还有王律师在隔壁都看见了……爸,爸,你怎么了?爸……”
周海涛干呕几声,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跳下床,喊了一声,“圆圆——”朝病房外跑去,刚刚跑出房门,一头栽倒在走廊里。
伴着刘燕的哭喊声,整个楼层的人都被惊动了。
郑丰圆和郑跃华走出门诊大楼,看见丁美玲和摄像师吴东正在拍上百病人坐在院子里输液的“壮观”场面。
尚万全开着车,拉着一男一女在医院门外停下来。
尚万全说,“普内病房在住院部三楼和四楼。左边的通道在施工,你们得从门诊大楼里穿过去。”
少妇从车里抱出一箱红富士苹果,“谢谢师傅!你搭把手啊你!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男的接过苹果箱说,“现在到医院看领导,谁还带这些,都是拿一个花篮一个红包。”
少妇白了丈夫一眼,“你知道规矩,咋不早说呢?就会当事后诸葛亮!”站在那里,从坤包里拿出粉饼、镜子和口红,开始补妆。
男的狠狠地剜了妻子一眼,“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哼,全县谁不知道杨全智那么点爱好?人家遮掩都来不及,你倒好,生怕……”
“放屁!”少妇把镜子盒合上,“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就咱们那点小钱,我要是穿得破衣烂衫,脸上再抹点锅烟子,杨县长肯定会把咱们轰出来。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心比那针鼻还小!错过了这个机会,你就在那个破乡政府熬吧!我要是存了那种心,早给你戴一打绿帽子了。这母狗不愿意,牙狗能上得去?真是的。我巴不得他对我有兴趣。人家都是舍出去娃子打狼,我呢,只让他看看娃子,也能把狼给打了!你们男人那点小花花肠子,我心里明镜似的,早看清了。”
尚万全擦着挡风玻璃,禁不住笑出了声。
少妇拉了丈夫一把,把白色高跟鞋踩出一遛噔噔响,进了医院大门。
尚万全打开车门想上车,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对给县长送礼的夫妇,这一看,就看见丁美玲和吴东出来了。
尚万全挥手喊,“小四儿——,今天你们跑新闻了?”
丁美玲走过来,说,“真是巧了。姐夫,送我们去医大附属医院看看。这么多人感冒发烧,太奇怪了。”拉开车门坐到前排,“你看看这场面,万一要是来了个SARS病人,肯定要出大事。我们想搞个新闻特写,给市民提个醒儿。”
尚万全吃惊地扭头看看丁美玲,“非典,不会吧?昨天,报上说北京已经把这种病治住了。这可是卫生部部长说的,不可能有假!”
丁美玲想想,说,“管它SARS会不会来,给市民提个醒儿,没什么错。得个感冒也来输液,太娇气了。”
尚万全附和道,“那是那是。如今小病大治成风,要多花国家多少钱呀!有些官,已经把住院当成收红包的一个门子了。这不,我刚送了一对来给县长送礼的夫妻。听话音,这个县长还是个财色通吃的主儿。真要是闹了非典,当然不好。可要是吓唬吓唬人,也没啥坏处。至少,来医院用公款小病大养的人会少一些。”
16
平阳电视台台长傅传统和《平阳日报》社长兼总编辑常书田一前一后进了市政府大楼,在电梯门口相遇了。
傅传统问,“老常,市长大人紧急召见,为了什么事?听万副秘书长的口气,像是我们办错事了。”
常书田双手一摊,耸耸肩膀,“我正要问你呢!伊拉克战争爆发才两天,我那儿就已经出了事,板子打得我的屁股到现在还在疼呢!这几天,连报屁股上发的豆腐块,我都一个字一个字查看了,没问题呀!”
“问题大了!”卫生局局长周东信走过来,“昨晚电视台一条新闻特写,今天《平阳日报》一篇新闻特写,惹得全市药店门前买板蓝根的人排起了长队。”
傅传统狐疑地看看周东信,“不会吧?”自己先进了电梯。
周东信也进了电梯,“你们台的头牌女主持人,突然间做了一条一分半钟的新闻特写,正常吗?要命的是,她提醒市民预防上呼吸道感染的那些方法,跟广东防非典的方法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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