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S危机_柳建伟【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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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美玲惊讶地看着张保国,“你真够开明的。”

  张保国说,“不过,这歌确实片面。这些恶习,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根治起来比较困难。譬如说,饭前便后不洗手和随地吐痰的陋习,改了多少年,还是没改掉。非典来了,逼得大家暂时改掉了这些陋习。可以后呢?以后怎么办,才是个关键。你把这首《非典治了歌》给我抄一份,我想在适当的地方,对适当的人,讲讲这首歌。”

  丁美玲说,“很愿意为你效劳。”

  张保国说,“这条信息,你可别到处转发。”

  丁美玲笑说,“遵命。说你叶公好龙,好像不合适。说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像也不合适。反正我理解你的矛盾心理。”

  张保国说,“理解万岁。”

  房间的电话铃响了。

  张保国拿起话筒,听几句,骂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自己上来看看。”把电话砸了。

  丁美玲问,“是万富林吧?”

  张保国哼了一声,“不是他,能是谁?”

  万富林似笑非笑地进来了,探头朝卧室里看看,开玩笑说,“想不到丁小姐整理床铺的水平这么高……”

  丁美玲的小拳头雨点一样落在万富林的肩上和背上。

  万富林躲闪着,“你这是狗咬吕洞宾……”

  丁美玲说,“我问你,十天前……你回家那件事儿,是不是你编的?”

  万富林问,“你们也没亲热成啊?”

  张保国说,“你说呢?你在耍我们。”

  万富林说,“小的不敢。我想我们是老夫妻,激情不足……想不到你们干柴烈火也烧不去非典的阴影。”

  丁美玲说,“万富林,你还是把我送回度假村吧。”

  万富林说,“你想想再做决定。我承认,我是好心办了坏事。不过,你们每天见个面总比只打电话强吧?这些都是非典后遗症,咱们得慢慢治。市长大人,报告两个不大好的消息。”

  张保国说,“说吧。”

  万富林说,“有三家医院报告说,有不明身份的人,向他们要非典病人死亡者名单。”

  丁美玲说,“他们要这名单干什么?”

  张保国说,“目的肯定不可告人。有人看我们这么快控制了非典疫情,不高兴,想拿死人说事儿。医院是怎么做的?”

  万富林说,“按要求做的。我已经告诉了周东信,这个名单的公布、甚至处置权,完全归市政府。”

  张保国问,“另一个坏消息呢?”

  万富林说,“国棉六厂那个田大嫂,你们还记得吧?”

  丁美玲说,“怎么不记得?那天保国同志逞英雄,取了口罩让她认清庐山真面目,吓得我几天都睡不好。”

  张保国问,“她怎么了?”

  万富林说,“一周前她出院了。可是,她最能干的三儿子没挺过来。下午,她去了市政府,要求政府给她做主……”

  丁美玲不解地问,“政府免费给她全家九个人治了病,她还不知足呀?她到底想干什么?”

  万富林说,“田大嫂说,她们家九个人染病,死了两个人,政府和省第一人民医院负有主要责任。她说她丈夫到医院治胆结石,是交了钱的,交了钱就是消费者。田师傅住院期间染上了非典,医院应该赔偿。还有,医院已经给田师傅做了初步诊断,田师傅就算是医院的病人了。医院拒收田师傅,是导致田师傅死亡、导致他们家大悲剧的直接原因。”

  丁美玲叹口气,“天哪!田大嫂得次非典,可以做律师了。她对政府也有意见?如果不是政府,她们家恐怕已经死绝了。”

  万富林说,“她说是政府的失误,才导致了她家的悲剧。她还说她正是念起政府的救命之恩,才来求政府给她和家人做主的。”

  丁美玲说,“还有人替她出这种主意?”

  万富林说,“这个人还是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高人。保国,这件事可不能等闲视之。”

  张保国皱着眉头,思索一阵后,说,“你通知在家的常委,晚上七点钟在小会议室开会。必须认真对待这件事。富林,晚上你带点礼物,再拿一千块钱,去看看田大嫂和她的家人。”

  丁美玲说,“我也去。”

  张保国说,“你去干什么?”

  丁美玲说,“我是想帮万秘书长做做田大嫂的工作。”

  万富林灵机一动说,“对呀!美玲是田大嫂的偶像,说不定会有奇效。”

  张保国点点头,“你们记住:你们只是代表市政府去看望他们。这类问题怎么解决,要等上面的指示。咱们要认识到这件事还有它积极的一面。我们正在建立法治社会。不管田大嫂背后的高人用意如何,我们都要感谢他。他向我们提了一个醒儿。譬如说吧,孙志刚在收容站被人打死了,这确实是一个悲剧。但他的死,让我们看到了收容遣送制度的弊端,促使一部新的、更适合现实生活的法规提前出台了。所以,你们也不要评价她的想法。即便她最后仍然坚持用法律程序解决这个问题,我认为这也不是坏事。孙志刚一案,结案时附带了国家赔偿条款,国家付出了一些代价,但这代价花得值。当然,从感情上,我接受不了她的这种作法。医院里还住着五十二个非典病人,整个城市还在流血……”

  万富林,“唉——以后这官,是越来越不好当了。要是那天她真把非典传染给了你,你又去找谁赔偿呢?”

  丁美玲认同地说,“就是。”

  张保国说,“富林,你混淆了官和民的概念。我染了非典,哪怕最后光荣了,给我个烈士哀荣,足矣。那天,我只是在尽一个市长应尽的职责。官不好当了,民才可以安心。”

  田大嫂一见丁美玲,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没等丁美玲细问,田大嫂把什么都说了。那个背后高人,是一个即将留美的法律系高材生,开口闭口都是在美国遇到什么情况,会得到什么样的法律支持。这个工人的儿子,一听说政府来人了,也到了田大嫂家。

  万富林不好用外交辞令打发这个大学生,说,“我们承认,目前我们的法制不是很健全。但是,你也必须看到,在这场抗非典的斗争中,我们的民众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后的结果。这些成绩应该说是在政府强有力的领导下取得的。”

  大学生说,“我只是在法律层面上,告诉田大娘和她的家人,他们的什么样的权利受到侵害了。我并没任何恶意。我选择到美国留学,目的是在将来,能为生活在底层的人提供更好的法律服务。政府所做的正确选择,我都看到了结果。我没什么不满意的。看到医护人员前赴后继抢救非典病人,我也流过眼泪。丁小姐主持的节目,我看过不少,也多次被感动过。我很钦佩你的勇敢和可敬的职业精神。但是,这和田大娘一家所受到的侵害,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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