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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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讲某侍御某大令的履历,选录几首样本的诗,却只是就古今现成的资料

  来发展他的感想,这里自然以关于诗的为限,实在可以看出他对于生活的许

  多意思,这我以为是最有趣味的事。大约因为他是接近公安竟陵派的缘故吧,

  他关于山歌也有高明的意见,大有编选吴歌集之意,只可惜没有实行,这个

  光荣却给龙子犹得了去了。这一点长处,大约比较的顶容易为看官所承认,

  其馀的难免心眼有异,恐怕会被人看作偏激,不合潮流亦未可知,不过在我

  个人总以为然,觉得《诗筏》这一卷书是很值得破费工夫去一读的。《骚笺》

  我也喜欢,现在却不想谈,因为《楚辞》我实在有点生疏,将来还得好好的

  读了再来看这部书,那时才会得有话可说。

  《激书》我读过几篇,这是该属于丙部而且又是杂学类的。长篇大论这

  一路文章我不大喜欢,总觉得难免文胜于物,弄得不好近于八大家,好也可

  以近《庄子》吧,可是谁都没有这把握。《激书》里有些意思与部分的文章

  却也有好的,如《四库提要》所说的证以近事,或举古事易其姓名这一类,

  看了很好玩。《酌取》篇中维扬巨贾公子炊饭必用炼炭,本《太平广记》,

  已见《提要》。又《疑阳)篇叙贵州少年人鬼国,被鬼巫用“送夜头”法送

  之登舟,原注亦云见《广记》中。《求己》篇述其友龙仲房访求王雪湖梅谱,

  乃得画眉之李四娘与话媒之官媒李娘,盖用近事而文甚诙谐。又《失我》篇

  引二事,其出典当在《笑府》中欤:

  献贼掠禾阳时,禾阳之张翁假僧衲笠与之同匿。须臾贼至,踉跄相

  失,疾呼僧不应,翁哭以为僧遇贼死矣。忽自视其衲笠皆僧物也,复大

  哭曰,僧则在是矣,我安在哉?

  楚湘有竖善睡,其母命之登棚守瓜。盗夜尽窃其瓜,竖睡正酣,盗

  戏为竖剃发舁入僧寺。凌晨母见瓜竖皆失,踪迹至寺,竖尚鼾呼如雷,

  母怒痛挞之至醒。忽自寻其首无发,诉曰,失瓜者乃寺内沙弥,非我也。

  这种作法,说得古可以上接孟子舆的月攘一鸡,说得今也就是张宗子的《夜

  航船》里和尚伸伸脚之类,要恭维或骂倒任凭自由,都有充足的口实可找,

  不佞别无所容心,但自己则颇喜此体,惜终是写得不能好耳。讲到意思,也

  有觉得可取的,如《汰甚》一篇,梅道人评云:

  “天崇间举朝惯使满帆风,只图一时之快,遂受无穷之伤。贺子尝抱漆

  室之扰,故其文痛快如此,今读之犹追想其拊膺提笔时也。”文中主意不过

  是不为已甚,其言曰:“善治天下者无取乎有快心之事也,快心之事生而伤

  心之事起矣。”此意亦自平常,但绝不易实行,况在天崇间乎,言者之心甚

  深又甚苦,然而毫无用处,则又是必然也。

  二十世纪的人听到天崇间事不禁瞿然,不知为何。陈言更复何用,徒乱

  人意,故可不必再引,不佞今日所谈似可始终以诗为限,故遂题曰“贺贻孙

  论诗”云。

  (廿六年六月二十一日,于北平记)

  〔附记〕见书目有“吴兴丛书”本《诗筏》一册,吴大受著,以为偶同

  书名耳,今日有书贾携来,便一翻阅,则内容全同,不禁哑然。查卷未附传,

  大受为吴景旭曾孙,卒于乾隆十八年,年六十九,计当生于康熙二十四年。

  《诗筏》中云:“余于兵燹后借得唐人残编一帙,其中可笑诗甚多”,当然

  系指甲申后事,非吴氏所及见。又末一则云:“以此二诗糊名邮送万茂先,

  定其甲乙。”案万茂先著《诗经偶笺》在崇祯癸酉,尚在吴氏诞生前五十二

  年,二人恐无相见的可能。况贺氏《诗筏》固自存在,不知何以错误。刘刊

  本卷首题吴大受删订,或者原来只是抄录贺书,(却亦并未有删订,但缺一

  小引耳。)后人不察以为即其所著,也未可料。名字虽然错乱,但《诗筏》

  有了新刻本,于读者不无便利,只须知道这是水田居而非南山堂就好了。(七

  月十六日记于北平之苦住庵)

  □1937年

  7月刊《宇宙风》45期,署名知堂

  □收入《秉烛后淡》

  俞理初的诙谐

  俞理初著《癸巳存稿》卷四有《女》一篇云:

  《白虎通》云:女,如也,从如人也。《释名》云:女,如也,青

  徐州曰娪。娪,忤也,始生时人意不喜,忤忤然也。《史记·外戚世家》

  褚先生云:武帝时天下歌曰,生男勿喜,生女勿怒。《太平广记》《长

  恨歌传》云:天宝时人歌曰,生男勿喜欢,生女勿悲酸。则忤忤然怒而

  悲酸,人之常矣。《玉台新咏》傅玄《苦相篇》云:苦相身为女,卑陋

  难再陈。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生女无

  欣爱,不为家所珍,长大避深室,藏头羞见人。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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