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院的时候,我以文学院教员的资格进去教书,又暂代刘半农先生担任了
国文系的职务。前后才七个月,这一学年就完了,而这中间还经了好些波折,
法学院的打进来可以算是一个大灾难,末了借到北小街的房屋,争到女子学
院的名称,是还好的事,却也花了不少的光阴与气力了。
平心想来,这一年于多难中无事地过去,能够送这班毕业同学高高兴兴
地出去,总是极可感谢的。至于不佞以海军下士,不知怎的忽于差不多是隔
教的国文学与女子教育贸然参加,因此亦得有欢送诸君之光荣,在不佞诚为
奇迹,每想到时未尝不深自诧异者也。
女子学院自有其远大的前程,不待烦言,唯不佞老矣,常觉得荣华的未
来不及过去更为确实,古人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处安乐的时代盖尤为
不易。将来诚是无限的,不过那且由他罢,在我看来,似乎过去忧患的一年
更有意思,或者当时参议院的被围,礼堂的会餐,北海的送别,日后追思,
将叹为不可再得的盛时,亦未可知。不佞在学院的历史极短,但这最短的历
史未必不是最可念的,然则,同学录序的题目虽枯窘,吾安能躲避而不写几
句以为纪念哉。
民国十八年七月三十一日,于北平。
□1929年
8月
8日刊《华北日报》,署名岂明
□未收入自编文集
介绍政治工作大纲
《政治工作大纲》,何容著,本年四月北平出版。洋纸六开本二四二页,
定价大洋八角。
本书内容共计十章,即“总理纪念周”,“党旗与国旗”,“赞礼”,
“总理遗嘱”,“标语’,“口号”,“演说”,“军民联欢大会”,“党
务”,“传单”,是也。此外有绪论及后记,附录三种,卷首有“献给王得
胜同志”的呈献辞,次为题词,引陈公博先生的文章里一个武装同志的话:
“贴标语总要找人罢!”封面图案系“自《子恺漫画》中偷来”,记得是一
张《病的汽车》。至于字呢,据精通掌故的人说,乃自中山先生手书的文章
中集出云。
这是一本近来少有的好书,我一拿到手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没有一行跳
过不读。是什么缘故呢?这个我实在说不出。我想,未必因为彼此是同行罢?
老实说,我以前曾经有过一个计划,想编一部完全的《宣传大全》,内分天
文地理时令人物等门,人物门中按照百家姓,以人为纲,划分拥护打倒两目,
将某人的同一事件,依照拥打两种场合,拟成适当文句,分别登录,以备临
时应用。这部《大全》如能编印成功,生意一定不会差,只可惜工程浩大,
而且泄尽人天奥妙,恐遭造物之忌,也不很好,所以就搁下了。现在何君的
《大纲》出来,略可补此缺恨,自然是很好的,但是中国有句老话,“同行
嫉妒”,我既是著者的同行,又被他捷足先登,那么因此而反爱读该书,照
中国的道理是不会有的了。
其次,难道是因为意见相近么?恐怕这也不见得。我平常有一种偏见,
不大喜欢口号与标语,因为仿佛觉得这是东方文化的把戏,是“古已有之”
的东西,玩了没有什么意思。假如相信它有实在的神力,那就有点近于符咒;
或者只是根据命令,应时应节地装点,这又有点类似八股了。即使以广告论,
我又是很讨厌广告的,其原因当然是一半由于商业广告之撒谎,一半则是被
沿路的香烟广告——特别是画广告穷凶极恶地包围,失去了姑妄观之的忍耐
性了。反过来说,我因为不喜欢符咒,八股,以及广告,所以对于标语口号
也不大喜欢,或者说得更为妥当一点亦未可知。但是,假如因为自己不喜欢,
看见人家有类似的意见,便五体投地的赞美他的全部著作,那也未免太感情
用事,是我所极想避免的。况且,著者也并未明瞭地表示他反对的意见呢。
我称赞这本书的缘故是很简单的,便是因为它能够将政治工作的大纲,
简明他说给我们知道。著者是专攻“标语学”(Posterology)的同志,凡读
过他批评北大三十一周纪念标语的文章的人无不知道,这回他根据了多年的
经验与研究,把以标语口号为中心的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写成一本书,的确
如著者所说“自党国成立以来,这类著作似乎还不甚多见。”看官们手里如
有八毛钱,想到平安去看有声电影,我劝大家不如买一本这个大纲,拿回公
寓去读。你如不赞成喊口号贴标语的,读了也有意思,万一是将来要去做这
些政治工作的,读了尤有用处,反正是不会叫你上当的。不过若是手里有一
块六毛钱,想两个人去看电影,那么我就不好意思劝你买,因为叫人家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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