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来研究政治工作,未免有点拂人之性,所以我也只能恕不替著者硬拉买
卖了。
□1930年
6月刊《骆驼草》7期,署名岂明
□收入《看云集》
枣和桥的序
最初废名君的《竹林的故事》刊行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序,随后《桃园》
出版,我又给他写了一篇跋。现在这《枣》和《桥》两部书又要印好了,我
觉得似乎不得不再来写一篇小文,——为什么呢?也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想
借此做点文章,并未规定替废名君包写序文,而且实在也没有多少意思要说,
又因为太懒,所以只预备写一篇短序,给两部书去合用罢了。
废名君的小说,差不多每篇我都是读过了的。这些长短篇陆续在报章杂
志上发表,我陆续读过,但也陆续地大都忘记了。读小说看故事,从前是有
过的,有如看电影,近来不大热心了。讲派别,论主义,有一时也觉得很重
要,但是如禅和子们所说,依旧眼在眉毛下,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归根结蒂,
赤口白舌,都是多事。分别作品中的人物,穿凿著者的思想,不久前还是喜
欢做,即如《桃园》跋中尚未能免,可是想起来煞是可笑,口口声声称赞“不
知为不知”的古训,结局何曾受用得一毫一分。俗语云,“吃过肚饥,话过
忘记”,读过也就忘记,原是莫怪莫怪。然而忘记之馀却也并不是没有记得
的东西,这就是记得为记得,似乎比较地是忠实可靠的了。我读过废名君这
些小说所未忘记的是这里边的文章。如有人批评我说是买椟还珠,我也可以
承认,聊以息事宁人,但是容我诚实地说,我觉得废名君的著作在现代中国
小说界有他独特的价值者,其第一的原因是其文章之美。
关于文章之美的话,我前在《桃园》跋里已曾说及,现在的意思却略有
不同。废名君用了他简炼的文章写所独有的意境,固然是很可喜,再从近来
文体的变迁上着眼看去,更觉得有意义。废名君的文章近一二年来很被人称
为晦涩。据友人在河北某女校询问学生的结果,废名君的文章是第一名的难
懂,而第二名乃是平伯。本来晦涩的原因普通有两种,即是思想之深奥或混
乱,但也可以由于文体之简洁或奇僻生辣,我想现今所说的便是属于这一方
面。在这里我不禁想起明季的竟陵派来。当时前后七子专门做假古董,文学
界上当然生了反动,这就是公安派的新文学运动。依照文学发达的原则,正
如袁中郎自己所预言,“夫法因于敝而成于过者也:矫六朝骈丽饾饤之习者
以流丽胜,饾饤者固流丽之因也,然其过在轻纤,盛唐诸人以阔大矫之;已
阔矣,又因阔而生莽,是故续盛唐者以情实矫之;已实矣,又因实而生俚,
是故续中唐者以奇僻矫之。”公安派的流丽遂亦不得不继以竟陵派的奇僻,
我们读三袁和谭元春刘侗的文章,时时感到这种消息,令人慨然。公安与竟
陵同是反拟古的文学,形似相反而实相成,观于张宗子辈之融和二者以成更
为完美的文章可以知之,但是其间变迁之故却是很可思的。民国的新文学差
不多即是公安派复兴,唯其所吸收的外来影响不止佛教而为现代文明,故其
变化较丰富,然其文学之以流丽取胜初无二致,至“其过在轻纤”,盖亦同
样地不能免焉。现代的文学悉本于“诗言志”的主张,所谓“信腕信口皆成
律度”的标准原是一样,但庸熟之极不能不趋于变,简洁生辣的文章之兴起,
正是当然的事,我们再看诗坛上那种“豆腐干”式的诗体如何盛行,可以知
道大势所趋了。诗的事情我不知道,散文的这个趋势我以为是很对的,同是
新文学而公安之后继以竟陵,犹言志派新文学之后总有载道派的反动,此正
是运命的必然,无所逃于天壤之间,进化论后笃生尼采,有人悦服其超人说
而成诸领袖,我乃只保守其世事轮回的落伍意见,岂不冤哉。
废名君近作《莫须有先生传》,似与我所说的话更相近一点,但是等他
那部书将要出版,我再来做序时,我的说话又得从头去另找了。
二十年七月五日,于北平。
□1931年作,1932年刊“开明”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看云集》
修辞学序
提起修辞学来,就令我想到古代的智士(Sophistēs)。修辞学这名称,
我想是从西方传入中国的,本来是勒妥列克(Rhetoric)的译名,而原文又
是
rhetoriketē
khnē之略,此言辩士的技术也。后来希腊以至罗马的辩士有
些都是堂堂的人物,用新名词来说就是些大律师和政治家,但是当初的辩学
大师却多是智士,所以这种本领可以称为雄辩,有时又仿佛可以叫做诡辩,
这固然是由于我的有些缠夹,而散步学派(Per’patētiko)因为这些辩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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